菩提本无树,明镜亦非台。
佛性常清净,何处有尘埃!
身是菩提树,心为明镜台。
明镜本清净,何处染尘埃!
菩提本无树,明镜亦非台。
本来无一物,何处惹尘埃!
菩提只向心觅,何劳向外求玄?
听说依此修行,西方只在目前!
第一首偈,见于敦煌写本《坛经》。关于这首诗的来历,《坛经》第四节至第八节,有明白的记载:五祖弘忍“一日唤门人尽来”,要大家“各作一偈”。并说“若悟大意者”,即“付汝衣法,禀为六代”。弘忍的上首弟子神秀在门前写了一偈道:“身是菩提树,心如明镜台。时时勤拂拭,莫使有尘埃。”弘忍知道后,“遂唤神秀上座于堂内”,说是“汝作此偈,见即未到”,“若觅无上菩提,即未可得”,因而要他“更作一偈”。而“秀上座去数日,作不得”。惠能的偈语,即针对神秀的《无相偈》而发。据《坛经》所载,惠能本不识字,他先“请人一读”神秀的偈语,然后作此歌偈,“请得一解书人于西间壁上题着”。
这首偈,同神秀的那一首,在修行方法上具有原则的区别。神秀的那首“无相偈”,使他失去作为弘忍继承人的资格,却成了北宗一派的开山祖。由于神秀强调“时时勤拂拭”,后人以其主张“拂尘看净”,称之为“渐修派”。而惠能的这一首,是对神秀偈的彻底否定,也即主观唯心主义对客观唯心主义的彻底否定,直接把握住“见性成佛”的关键,被称为“顿悟派”。
在《坛经》第二十节,惠能指出:“世人性本自净,万法在自性。思量一切恶事,即行于恶;思量一切善事,使修于善行。”这是惠能“顿悟说”的基础。在他看来,“愚人”与“智人”,“善人”与“恶人”,他们和“佛”之间,没有不可逾越的鸿沟。从“迷”到“悟”,仅在一念之间。这种“放下屠刀,立地成佛”的思想,不仅对我国佛教的演变产生了巨大的作用,对于后来的中国哲学理论也有重大的影响。
第二首偈,也是惠能针对神秀的《无相偈》所作的。旨在说明“明镜”的清净,也即“自性”的清净,这是佛教徒坚信能到达理想境界人人所共有的主观条件。该偈亦见于敦煌写本《坛经》,但据郭朋《坛经校释》考证,这一首当属衍文。特别是前两句,虽调换了“身”、“心”二字的位置,实际也是重复神秀的话,不应视为惠能的思想。
第三首偈,见于《六祖法宝·坛经》,流传甚广,为《全唐诗外编》所补录。据郭朋《坛经校释》考证,这一首是由《菩提偈》第一首演化而成,关键在第三句,由惠昕本带头,契嵩本、宗宝本因之,把“佛性常清净”改成“本来无一物”。这是一种误解,早在宋代即有人提出非议。郭朋认为:“《坛经》的首窜者,不仅不了解‘佛性’论,而且也不了解‘性空’说。”其实,大乘佛教的所谓“空”、“无”,是就“妄心”、“妄境”而言;若就“真心”、“真境”而论,则决非“绝无”。在《坛经》第十五节,惠能有言:“有灯即有光,无灯即无光。灯是光之体,光是灯之用。”在《坛经》第二十四节,惠能又说:“虚空能含日月星辰、大地山河,一切草木、恶人善人、恶法善法、天堂地狱,尽在空中;世人性空,亦复如是。”这些都足以证明惠能的思想体系,同“一切万法,自性本空”的理论完全不同。不过在这句话之前,惠能先说:“心量广大,犹如虚空。”他把一切归结于“心”,也即“自性”。这是典型的主观唯心主义观点。但无论如何,把“佛性常清净”和“本来无一物”等同起来,是不适当的。
第四首偈,见于《大正藏·坛经》,着重讲修行方法。《坛经》第三十五节,惠能引佛言:“随其心净,则佛土净。”接着说:“心但无不净,西方去此不远;心起不净之心,念佛往生难到。” 《坛经》第三十六节说:“若见真道,行正即是道;自若无正心,暗行不见道。自若无佛心,向何处求佛!”《坛经》第五十二节说:“我心自有佛,自佛是真佛;自若无佛心,向何处求佛!”《坛经》第五十三节又说:“若能心中自有真,有真即是成佛因;自不求真外觅佛,去觅总是大痴人。”反复申明向人的自我求真,自我求佛,这是惠能教导其弟子立地成佛的唯一途径。在他看来,求佛的人只图自悟,不假外示,心注一境,化难为易,自能达到目的。论根据。
双燕复双燕,去岁春明江上见。今年知我在网罗,飞飞万里来相唁。
忽似天涯绝域中,跫然骤得逢亲串。支颐强起暂为欢,抚事哀歌泪如霰。
吁嗟我生太荼苦,羽毛摧剥饥肤贱。鸿雁高翔那肯顾,鹡鸰梦断空凝盼。
东风夜夜吹归心,故园桃李开应遍。燕兮少留听我语,狱吏虽苛不嗔汝。
长安挟弹多少年,汝今衔泥向何处。楚馆吴宫久寂寥,野花烂漫萦遗础。
翡翠楼头许暂栖,恐妨思妇梦金闺。荡子从军去不返,年年芳草春萋萋。
碧纱窗外霏霏雨,恨杀南飞乌夜啼。
君不见,竹冠布衣位至尊,汉家丞相非高门。骊山罪徒满阙下,黥面盗首王皆真。
当时入关佐天子,三杰首数韩王孙。留侯儒者固益上,讵能刀笔同时论。
秦凶竟从赵高匿,楚虐幸有项伯恩。英雄归汉有本末,丹青照水颜疑神。
平生折节黄石公,我怀独有沧海君。咸阳原争两竖子,冥冥者鸿竟离群。
始知高视出一世,四皓未免趋风尘。留侯功成即乞身,心所师者真其人,赤松黄石何足云。
白岳辟西户,石磴几盘纡。山穷敞绣塍,缘隰陟崎岖。
丹岩突兀耸,赤城霞不如。太古余溜痕,赭黑交相于。
壁有青龙蛰,倒挂颔垂珠。神彩宛飞动,苔藓绕其躯。
山势忽幻形,长桥跨清虚。广度三百弓,高建五丈旟。
中摇一峰影,窈窕似名姝。青青千琅玕,暮倚容更殊。
搜奇越长桥,内岩何沮洳。岩端洒霜雪,炎夏凉衣裾。
在昔甘泉子,辟堂此读书。堂圮易梵刹,刹更倾颓余。
人事有兴废,林壑无终初。我来乐斯丘,箴言谢卫蘧。
寂寂圜扉老画禅,朗官窃笑吏人怜。台乌知赦浑难信,笼鸟惊秋耿不眠。
挥洒默伤天壤大,弆藏分付子孙贤。皋陶祠下东头屋,记取连床读易年。
形化辞尘蜕,神归控玉虬。亦知生是寄,其奈逝难留。
往事犹萦抱,当年拟息游。行歌原寡和,命啸更无俦。
客偶传狂草,君偏赏谬悠。姓名烦记注,物色到荒陬。
委巷逢倾盖,晴溪约放舟。骊黄评共略,水乳味交投。
移日过花屿,轻阴爱麦秋。芳菲桥外圃,澹荡水边楼。
隔渚丛烟荻,当阶堕海榴。提壶听格磔,惊饵见游鯈。
槛列层峦小,帘窥竹影修。雪鳞尝破浪,碧叠劝新篘。
兴洽谁宾主,吟深始唱酬。告归情促刺,惜别语覼缕。
一自经年阻,重为度夏谋。荷香新涨浦,菱棹晚风讴。
三径哗言笑,中厨饰膳修。扃扉辞剥啄,解榻换衾裯。
妄志归渔猎,虚怀属校雠。借书劳远使,发箧任穷搜。
坠典陈绵蕞,雄图聚米筹。当餐时借箸,废寝屡然篝。
此意平生最,相看意气遒。忘言惟悦解,疑义迭咨诹。
特达知能许,迕疏愧莫售。怜才珍蕙柏,鉴品别薰莸。
轩盖讥乘鹤,衣冠哂沐猴。负涂群诧鬼,借面只怜优。
要路供麾斥,穷居切喔咻。力虽悭广厦,心每薄干糇。
念旧曾悬剑,分甘及敝裘。倾囊宁复虑,指囷动相赒。
缓急焚兼溺,安危鼓应枹。薪劳炊莫恤,绵薄绪还紬。
常恨枭难逐,尤悲雉即罘。孤踪轻舐触,平地乍戈矛。
意在忘亲串,情殷绝悔尤。聊城终藉鲁,北海为呼刘。
涸辙逢濡润,泥涂免躏蹂。冲冠还故璧,投杼息谗咮。
直道今亡矣,交情有是不。往来仍契阔,出处共浮沤。
予两逾闽嶂,君三上蒯州。风霜催蹀躞,烟水送夷犹。
献赋羞荆玉,因人耻蒯缑。壮颜销客路,生事寄诗邮。
便拟逃尘网,言归把钓钩。山青浓似黛,水碧澹如油。
好买篷编舸,旋牵屋傍洲。五湖客第宅,万卷薄公侯。
不敷云霄鹄,惟盟浩荡鸥。营营何日了,冉冉此生休。
夙世怀吞凤,儿时气食牛。乡人思款假,国土识骅骝。
冀北占游刃,秋风试射菆。高材来贝锦,大木撼蚍蜉。
暂滞扶摇翮,翻资烂熳游。诗篇闲煅炼,心肾苦雕锼。
昌谷无幽怪,香山有刻镂。清鲜宜沁齿,隽爽欲新眸。
先达倾中座,争言让一头。轮囷偏未遇,蹭蹬复何尤。
薄秩縻金马,浮荣视缀旒。原无东观志,聊慰北堂愁。
花傍轻烟发,春依寸草柔。悬鱼欢綵袖,跃鲤荐常羞。
匕筋关愉戚,几微审竞絿。良辰铺几席,妙午佐尊卣。
宛转温裀枕,辛勒洁厕牏。百年殊未慊,二竖竟何仇。
谥臂宁分痛,刲肝讵易瘳。吁号祈帝力,祷祀倚神庥。
返哺心徒折,衔枯索不收。肠摧声尽咽,泪竭血空流。
备礼宁唯峤,哀劳不啻裒。云山俱惨怆,风木倍飕飂。
骨立栖苫块,魂飞望首邱。家门戕荫芘,吾党失蓍龟。
里巷仃舂相,亲知泣道周。世难存鸑鷟,天岂纵鸺鹠。
茫昧呵安问,招呼返未繇。嗟予犹彳亍,顾影但啁啾。
顽石资砻错,推轮仗矫揉。弦哀良已断,斤妙故难求。
展卷追吟赏,持觞忆劝酬。不成书咄咄,谁为听忧忧。
重过溪山曲,依然水石幽。尘埃凝旧榻,灯火暗空帱。
絮酒成虚设,牙签永罢抽。却思凉月夕,同上泛湖桴。
一叶中流住,长空匹练浮。残更高秉烛,清咏数传瓯。
昔梦惊蘧蝶,余生悟爽鸠。向平身后事,任昉故人忧。
名未成千载,身还欠一抔。遗文须料理,门户赖绸缪。
天水论交密,夷门结契稠。衰迟无限望,凄绝若为酬。
行年已老拟何如,手植园林十亩馀。婢仆尽能修药饵,儿孙亲教读经书。
趋时徇俗诚为拙,守道安身未必疏。惟望多情蓬岛客,偷闲时访野人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