翩翩双黄鹄,凌风各将去。哀鸣岐路侧,一步一回顾。
何异同心子,失散在中路。别君倏五载,我发忽巳素。
今逢不须臾,趋驾一何遽。临分但踟蹰,道语不及故。
山川何悠悠,白日奄欲暮。努力爱玉体,慰我长思慕。
相从十日欢,预恐别泪滴。重谋访林壑,庶复延晷刻。
好山尘一舍,何惜蜡两屐。东湖复坤轴,浩荡鹍鹏击。
方舟稳睡馀,帆已收硖石。东山号紫微,数殿耸金碧。
我祖鍊金膏,井湫湛寒色。飙轮已仙去,千古留玉液。
当年善逝师,福壤眼独识。上方子亭高,俯睨众山脊。
空濛云海宽,想像人境隔。夜投涵虚阁,万籁森已寂。
软脚旋呼尊,亦复两颧赤。黎明登西山,岌嶪动人魄。
华榜揭灵池,审公存故迹。高堂坐白衣,巍巍妙智力。
道傍两精舍,联步遍游陟。赞山特超峻,四双旧飞锡。
绿猗环高竿,苍髯矫千尺。吴越峰峦秀,罗列在几席。
情赏未云厌,六龙俄已昃。转溪遂分袂,恻怆不能食。
还家得诗筒,妙语粲珠璧。具载黄湾游,恨不逐飞翼。
流光信驹隙,薄宦只鸡肋。他年倦招寻,画图追旧历。
暑退凉初生,秋容净如洗。娉婷事蹋鞠,笑出深闺里。
蹋鞠风流堪适情,锦瑟瑶笙教暂停。逡巡亸袖侧肩立,低昂进退都分明。
岂无落花泛流水,亦有白打分输赢。龙儿摆尾原曾学,凤子摇头旧已精。
两娃娇并银盘面,傍观手弄鲛绡扇。三娃正蹴小官场,汗湿酥胸浑未倦。
圆社从来非等閒,作家取巧凭双弯。眼亲步活转移速,解数般般谁道难。
雕阑十二相缭绕,日下芙蓉犹未了。发乱青丝宝髻偏,尘生罗袜金莲小。
秀色诚可悦,清时慎勿辜。桂枝香满榴结子,繁华况在神仙都。
冰纨何用空描写,别有人间真画图。
善卷洞里咀丹客,玉液朝朝炼精魄。偶然作吏山水邦,衣裳犹带云霞色。
昔年曾到瘴江滨,布袜青鞋万里身。邑里时逢乌蜑户,居民半是马留人。
今年仍往西南徼,路远健鹰飞不到。剑阁回看北向云,石门遥指南征道。
知君才似寇巴东,莫叹生涯类转蓬。登栈人行红树杪,隔溪猿啸白云中。
平林芳草萋萋绿,从此连绵到西蜀。月上峨嵋一片秋,烟销巴水三回曲。
泸川渺渺夕阳低,更在泸川西复西。遥想讼庭春寂寂,海棠花发杜鹃啼。
四顾苍茫回暮烟,天心悔祸定何年。辞家王粲悲摇落,去国江淹恨渺绵。
治乱相寻仍气数,古今无恙只山川。朅来同是思乡客,搔首登高一黯然。
七年林下冷相依,自愧铅刀利同微。聚散莫云千里远,轮天一月共同晖。
忆昔当春时,寿君惭不文。未几闻君丧,奄忽如流云。
流云过眼空悲怨,大火西流时倏变。玉楼金屋网蟏蛸,西风叶落空深院。
凄凉宝瑟掩馀音,惨淡菱花冷钗钿。尚忆当年对镜人,镜中鸾死悲娇面。
织锦诗成那得闻,墨池寒浸琉璃片。不知何处吊君魂,草白磷青望中见。
署之东园,久茀不治。修至始辟之,粪瘠溉枯,为蔬圃十数畦,又植花果桐竹凡百本。春阳既浮,萌者将动。园之守启曰:“园有樗焉,其根壮而叶大。根壮则梗地脉,耗阳气,而新植者不得滋;叶大则阴翳蒙碍,而新植者不得畅以茂。又其材拳曲臃肿,疏轻而不坚,不足养,是宜伐。”因尽薪之。明日,圃之守又曰:“圃之南有杏焉,凡其根庇之广可六七尺,其下之地最壤腴,以杏故,特不得蔬,是亦宜薪。”修曰:“噫!今杏方春且华,将待其实,若独不能损数畦之广为杏地邪?”因勿伐。
既而悟且叹曰:“吁!庄周之说曰:樗、栎以不材终其天年,桂、漆以有用而见伤夭。今樗诚不材矣,然一旦悉翦弃;杏之体最坚密,美泽可用,反见存。岂才不才各遭其时之可否邪?”
他日,客有过修者,仆夫曳薪过堂下,因指而语客以所疑。客曰: “是何怪邪?夫以无用处无用,庄周之贵也。以无用而贼有用,乌能免哉!彼杏之有华实也,以有生之具而庇其根,幸矣。若桂、漆之不能逃乎斤斧者,盖有利之者在死,势不得以生也,与乎杏实异矣。今樗之臃肿不材,而以壮大害物,其见伐,诚宜尔,与夫才者死、不才者生之说又异矣。凡物幸之与不幸,视其处之而已。”客既去,修善其言而记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