秀岭西头凤岭东,周遭略数一千峰。商量没顿新楼处,顿著秾蓝酽紫中。
王乔家世神仙,华颜那藉丹砂驻。飘然鹤发,翛然鸠杖,临风挥麈。
恰值新晴,算来秋到,十分浓处。看历城云物,㟙湖烟水,偏潇洒,真容与。
况有僧弥法护。映庭阶、琪花珠树。七叶貂蝉,一门鸾凤,两行鹓鹭。
最感深知,綵丝欲绣,黄金堪铸。羡炉香亲染,紫泥遥捧,作斑斓舞。
晴耕新种麦,破块满田间。诘曲随牛路,周遭傍马山。
几人钟间气,往岁耸朝班。黄卷今犹在,青云未易攀。
明月中天雾气消,酒醒凉思正飘飘。星河不动秋空阔,钟鼓无声夜寂寥。
露下远山皆落木,风来沧海欲生潮。仙家玩事无缘到,虚负琼楼听玉箫。
回首扶桑若个边,春风万里上归船。神龙馈供云迷海,仙女吹花月在天。
密意西来端有得,新诗东去岂无传。若逢石室烦通问,岁晚南湖学种莲。
密雪轻绵舞作球。西园斜日下、没人收。无端才思说风流。
寻春尽,满地是闲愁。
吹不上枝头。还能将别泪、洒江州。昨来才有几萍浮。
东西水,随处且淹留。
离亭对绮筵,把酒听鸣弦。路转桥妨马,江浮水接天。
渔村晴晒网,畬火暖烧田。只为苍生出,无心问酒泉。
郑子玄者,丘长孺父子之文会友也。文虽不如其父子,而质实有耻,不肯讲学,亦可喜,故喜之。盖彼全不曾亲见颜、曾、思、孟,又不曾亲见周、程、张、朱,但见今之讲周、程、张、朱者,以为周、程、张、朱实实如是尔也,故耻而不肯讲。不讲虽是过,然使学者耻而不讲,以为周、程、张、朱卒如是而止,则今之讲周、程、张、朱者可诛也。彼以为周、程、张、朱者皆口谈道德而心存高官,志在巨富;既已得高官巨富矣,仍讲道德,说仁义自若也;又从而哓哓然语人曰:“我欲厉俗而风世。”彼谓败俗伤世者,莫甚于讲周、程、张、朱者也,是以益不信。不信故不讲。然则不讲亦未为过矣。
黄生过此,闻其自京师往长芦抽丰,复跟长芦长官别赴新任。至九江,遇一显者,乃舍旧从新,随转而北,冲风冒寒,不顾年老生死。既到麻城,见我言曰:“我欲游嵩少,彼显者亦欲游嵩少,拉我同行,是以至此。然显者俟我于城中,势不能一宿。回日当复道此,道此则多聚三五日而别,兹卒卒诚难割舍云。”其言如此,其情何如?我揣其中实为林汝宁好一口食难割舍耳。然林汝宁向者三任,彼无一任不往,往必满载而归,兹尚未厌足,如饿狗思想隔日屎,乃敢欺我以为游嵩少。夫以游嵩少藏林汝宁之抽丰来嗛我;又恐林汝宁之疑其为再寻己也,复以舍不得李卓老,当再来访李卓老,以嗛林汝宁:名利两得,身行俱全。我与林汝宁几皆在其术中而不悟矣;可不谓巧乎!今之道学,何以异此!
由此观之,今之所谓圣人者,其与今之所谓山人者一也,特有幸不幸之异耳。幸而能诗,则自称曰山人;不幸而不能诗,则辞却山人而以圣人名。幸而能讲良知,则自称曰圣人;不幸而不能讲良知,则谢却圣人而以山人称。展转反复,以欺世获利。名为山人而心同商贾,口谈道德而志在穿窬。夫名山人而心商贾,既已可鄙矣,乃反掩抽丰而显嵩少,谓人可得而欺焉,尤可鄙也!今之讲道德性命者,皆游嵩少者也;今之患得患失,志于高官重禄,好田宅,美风水,以为子孙荫者,皆其托名于林汝宁,以为舍不得李卓老者也。然则郑子玄之不肯讲学,信乎其不足怪矣。
且商贾亦何可鄙之有?挟数万之赀,经风涛之险,受辱于关吏,忍诟于市易,辛勤万状,所挟者重,所得者末。然必交结于卿大夫之门,然后可以收其利而远其害,安能傲然而坐于公卿大夫之上哉!今山人者,名之为商贾,则其实不持一文;称之为山人,则非公卿之门不履,故可贱耳。虽然,我宁无有是乎?然安知我无商贾之行之心,而释迦其衣以欺世而盗名也耶?有则幸为我加诛,我不护痛也。虽然,若其患得而又患失,买田宅,求风水等事,决知免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