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叹流尘生范甑,何图香黍溢颜箪。将军尚未封侯贵,推去那容学井丹。
不是刘文叔,讵说严老子。羊裘钓滩下,一渔户而已。
无用合退藏,非是退藏是。谁知误得名,来者趋如市。
末世竞声称,藏丑翻成美。与其作假龙,孰若真虫蚁。
薙发令行二百年,乃有断发新少年。奈何当断不断、后垂长尾而留短鬣当其前。
嗟汝半边头,笑杀蓬头仙。蓬头仙人刘海蟾,匪仙而妖、不女不男,匪蟾而兔一笑堪。
雄兔扑朔、雌兔迷离,妾发覆额为天下雌;郎发亦覆额,问郎将何为?
南山阻且秀,三峰屹而挺。笙跨夜鹤声,松纳古潭影。
珍潜滃无眹,樵涉深及胫。星娥閟灵踪,月卿探幽屏。
同气想飞霞,相过谈倒景。傥遇莲叶舟,定自太华井。
野人避徵书,不受朝簪扰。忽弃紫金鱼,来寻白鸥鸟。
夷门城东甘隐居,蓬草不见谈寻庐。皆云管乐能龙卧,谁识虞卿亦著书。
炎天尔跨青骡走,何意敲门访巢叟。入林一笑草堂开,习习凉飙吹户牖。
劝君且解白纶巾,我有一壶江南春。醉来笑向东村去,碧树青霄月似银。
人未有不乐为治平之民者也,人未有不乐为治平既久之民者也。治平至百余年,可谓久矣。然言其户口,则视三十年以前增五倍焉,视六十年以前增十倍焉,视百年、百数十年以前不啻增二十倍焉。
试以一家计之:高、曾之时,有屋十间,有田一顷,身一人,娶妇后不过二人。以二人居屋十间,食田一顷,宽然有余矣。以一人生三计之,至子之世而父子四人,各娶妇即有八人,八人即不能无拥作之助,是不下十人矣。以十人而居屋十间,食田一顷,吾知其居仅仅足,食亦仅仅足也。子又生孙,孙又娶妇,其间衰老者或有代谢,然已不下二十余人。以二十余人而居屋十间,食田一顷,即量腹而食,度足而居,吾以知其必不敷矣。又自此而曾焉,自此而玄焉,视高、曾时口已不下五六十倍,是高、曾时为一户者,至曾、元时不分至十户不止。其间有户口消落之家,即有丁男繁衍之族,势亦足以相敌。或者曰:“高、曾之时,隙地未尽辟,闲廛未尽居也。”然亦不过增一倍而止矣,或增三倍五倍而止矣,而户口则增至十倍二十倍,是田与屋之数常处其不足,而户与口之数常处其有余也。又况有兼并之家,一人据百人之屋,一户占百户之田,何怪乎遭风雨霜露饥寒颠踣而死者之比比乎?
曰:天地有法乎?曰:水旱疾疫,即天地调剂之法也。然民之遭水旱疾疫而不幸者,不过十之一二矣。曰:君、相有法乎?曰:使野无闲田,民无剩力,疆土之新辟者,移种民以居之,赋税之繁重者,酌今昔而减之,禁其浮靡,抑其兼并,遇有水旱疾疫,则开仓廪,悉府库以赈之,如是而已,是亦君、相调剂之法也。
要之,治平之久,天地不能不生人,而天地之所以养人者,原不过此数也;治平之久,君、相亦不能使人不生,而君、相之所以为民计者,亦不过前此数法也。然一家之中有子弟十人,其不率教者常有一二,又况天下之广,其游惰不事者何能一一遵上之约束乎?一人之居以供十人已不足,何况供百人乎?一人之食以供十人已不足,何况供百人乎?此吾所以为治平之民虑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