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水日已佳,登临同上下。衰兰尚可采,欲赠离居者。
临高台,瞰横江,井干百尺郁连空。下何以江,上何以空。
不有北泳之鱼,必有南逝之鸿。望不极兮意无终。
乌织西,兔投东。袖中有短札,渐将陈。口语数百千言,削为数言复湮沦。
秦筝扬,赵瑟侍。曷不欢,各心意。人何乐,乐得遂。
百馀年来画禽鸟,后有吕纪前边昭。二子工似不工意,吮笔决眦分毫毛。
林良写鸟秪用墨,开缣半扫风云黑。水禽陆禽各臻妙,挂出满堂皆动色。
空山古林江怒涛,两鹰突出霜崖高。整骨刷羽意势动,四壁六月生秋䬞。
一鹰下视睛不转,已知两眼无秋毫。一鹰掉颈复欲下,渐觉飒飒开风毛。
匹绢虽惨澹,杀气不可灭。戴角森森爪拳铁,迥如愁胡眦欲裂。
朔云吹沙秋草黄,安得臂尔骑四驖。草间妖鸟尽击死,万里晴空洒毛血。
我闻宋徽宗亦善貌此鹰,后来失天子,饿死五国城。
乃知图写小人艺,工意工似皆虚名。狡猎驰骋亦未事,外作禽荒古有经。
今皇恭默罢游燕,讲经日御文华殿。南海西湖驰道荒,猎师虞长俱贫贱。
吕纪白首金炉边,日暮还家无酒钱。从来上智不贵物,淫巧岂敢陈王前。
良乎良乎宁使尔画不直钱,无令后世好画兼好畋。
绝好亭园又会文,六朝裙屐集如云。长卿后至才居右,考叔先登勇冠军。
佳节莺花春过半,小楼风月夜平分。当筵莫怪诗肠涩,须谅狂怒酒态醺。
经史储藏万卷馀,手抄桑梓未刊书。画图满壁搜金石,几净窗明斗室庐。
象犀珠玉怪珍之物,有悦于人之耳目,而不适于用。金石草木丝麻五谷六材,有适于用,而用之则弊,取之则竭。悦于人之耳目而适于用,用之而不弊,取之而不竭;贤不肖之所得,各因其才;仁智之所见,各随其分;才分不同,而求无不获者,惟书乎?
自孔子圣人,其学必始于观书。当是时,惟周之柱下史老聃为多书。韩宣子适鲁,然后见《易》《象》与《鲁春秋》。季札聘于上国,然后得闻《诗》之风、雅、颂。而楚独有左史倚相,能读《三坟》《五典》《八索》《九丘》。士之生于是时, 得见《六经》者盖无几,其学可谓难矣。而皆习于礼乐,深于道德,非后世君子所及。自秦汉以来,作者益众,纸与字画日趋于简便。而书益多,士莫不有,然学者益以苟简,何哉?余犹及见老儒先生,自言其少时,欲求《史记》《汉书》而不可得,幸而得之,皆手自书,日夜诵读,惟恐不及。近岁市人转相摹刻诸子百家之书,日传万纸,学者之于书,多且易致,如此其文词学术,当倍蓰于昔人,而后生科举之士,皆束书不观,游谈无根,此又何也?
余友李公择,少时读书于庐山五老峰下白石庵之僧舍。公择既去,而山中之人思之,指其所居为李氏山房。藏书凡九千余卷。公择既已涉其流,探其源,采剥其华实,而咀嚼其膏味,以为己有,发于文词,见于行事,以闻名于当世矣。而书固自如也,未尝少损。将以遗来者,供其无穷之求,而各足其才分之所当得。是以不藏于家,而藏于其故所居之僧舍,此仁者之心也。
余既衰且病,无所用于世,惟得数年之闲,尽读其所未见之书。而庐山固所愿游而不得者,盖将老焉。尽发公择之藏,拾其余弃以自补,庶有益乎!而公择求余文以为记,乃为一言,使来者知昔之君子见书之难,而今之学者有书而不读为可惜也。
    