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宁之龙蟠,苏州之邓尉,杭州之西溪,皆产梅。或曰:“梅以曲为美,直则无姿;以欹为美,正则无景;以疏为美,密则无态。”固也。此文人画士,心知其意,未可明诏大号以绳天下之梅也;又不可以使天下之民斫直,删密,锄正,以夭梅病梅为业以求钱也。梅之欹之疏之曲,又非蠢蠢求钱之民能以其智力为也。有以文人画士孤癖之隐明告鬻梅者,斫其正,养其旁条,删其密,夭其稚枝,锄其直,遏其生气,以求重价,而江浙之梅皆病。文人画士之祸之烈至此哉!
予购三百盆,皆病者,无一完者。既泣之三日,乃誓疗之:纵之顺之,毁其盆,悉埋于地,解其棕缚;以五年为期,必复之全之。予本非文人画士,甘受诟厉,辟病梅之馆以贮之。
呜呼!安得使予多暇日,又多闲田,以广贮江宁、杭州、苏州之病梅,穷予生之光阴以疗梅也哉!
北风吹冷薄寒裘,万里遥怜上国游。雪色迷人明两岸,江声入夜到孤舟。
春归忽听云霄雁,昼卧惟闻渚水鸥。葵草向阳余素志,故园虽好敢淹留。
百岁星霜是永年,七闽闺教最称贤。自期西日堪留挽,不信南山可变迁。
白发已看封紫诰,綵衣时复奉华筵。故应志节高如许,赢得人间福寿全。
日用总玄玄,时人识未全。当推心上好,放下口头禅。
法法非空法,传传是妄传。不曾修福始,焉能有祸先。
不益便无损,不变岂能迁?不垢亦不净,无缺亦无圆。
莫着嗔和喜,何愁迍与邅。不作善因果,那得恶因缘?
不闻兴废事,名利不相牵。精粗无爱恶,妍丑不憎怜。
不偿欢喜债,都无恩怨缠。打开人我网,跳出是非圈。
清虚不好古,恬澹倦希贤。休思今世后,放下未生前。
从他佛是佛,任伊仙是仙。既无尘俗累,何忧业火煎。
有无俱不立,虚实任相连。都缘无取舍,自然无过愆。
来去浑忘却,死生何预焉?居止无余欠,随处任方圆。
饥来一碗饭,渴则半瓯泉。兴至自逍遣,困来且打眠。
达者明此义,休寻天外天。见前赤洒洒,末后亮娟娟。
秋来连日报烽烟,枫老兰凋剧可怜。对客强酣桑落酒,怀人新瘦菊花天。
飘零节物催时序,感激心情入壮年。莫色满空平楚阔,几时金甲罢防边。
天低泱漭云模糊,冻鸦哑哑城头呼。雪花纷落太于掌,凝矑激射清冰壶。
梅花不见冒春雪,但见老树撑庭隅。碎琼细著苔点密,裂玉蟠作虬枝枯。
泠然直洗肝胆洁,悄焉不觉形神孤。忆我别家九月九,至今三饮屠苏酒。
前年风雪送兄归,冲寒愁折芦沟柳。南来飞雁犹呼偶,何日行随坐相守。
思兄此日北堂前,独献春盘剪春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