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意婆娑殷仲文,芜城才尽鲍参军。年来结社东林下,不负青山与白云。
晨游大梁圻,涕泗不可忍。道间万崔嵬,插天涌苍笋。
尚想吴震泽,巨斧斸嶙峋。东南赤子脂,已逐枯藓尽。
峨峨神霄君,瑶钟拥鸦鬒。摩挲太古姿,左贯右宗稹。
维国建宫室,天球树灵簨。胡为黑鬅鬙,罗此乱蛟蜃。
事往不必议,阴雨洗残燐。回首丹凤门,古槐叶黄陨。
溪桥小雪晴,水村霜月冷。暗香林薄间,得偶璀璨影。
殷勤南夫子,移植在人境。芝兰馥氤氲,珠壁照光炯。
小屋茅草盖,幻此萧洒景。看花爇松明,醒醉漱苔井。
文章聊嬉戏,辞气颇驰骋。州县不著脚,时人笑清鲠。
我官西州掾,簿领不知省。频遭官长骂,势屈石在顶。
门庭可张罗,陋巷车辙静。山歌听嘲哳,舞伎或瘤瘿。
引睡阅文史,朝日无从永。梦到五柳庄,身居六盘岭。
朅来南山下,旅思凄以耿。金罍照衰朽,玩味得俄顷。
傍人怪迂疏,佳处当自领。
东邻有老人,金玉富无敌。恶贼一朝来,弃之如瓦砾。
性命虽尚存,见人无颜色。老人自不思,本为大盗积。
鸭头酥雨,雁背尖风,峭帆催别春市。几月秦淮,换细葛、芙蕖香里。
秧珑耕蓑,柘村缲茧,顿牵乡思。上层楼试望,甚处家林,斜阳外、重重水。
西邻旧筑渔矶。共棋灯笛月,今隔千里。银沫青笺,盼不到、一双花鲤。
料只在、吴根越角,谁与衔杯伴吟袂。且待归来,约移秋艇,采菱红莼翠。
昔之人贵极富溢,则往往为别馆以自娱,穷极土木之工,而无所爱惜。既成,则不得久居其中,偶一至焉而已,有终身不得至者焉。而人之得久居其中者,力又不足以为之。夫贤公卿勤劳王事,固将不暇于此;而卑庸者类欲以此震耀其乡里之愚。
临朐相国冯公,其在廷时无可訾,亦无可称。而有园在都城之东南隅。其广三十亩,无杂树,随地势之高下,尽植以柳,而榜其堂曰“万柳之堂”。短墙之外,骑行者可望而见其中。径曲而深,因其洼以为池,而累其土以成山;池旁皆兼葭,云水萧疏可爱。
雍正之初,予始至京师,则好游者咸为予言此地之胜。一至,犹稍有亭榭。再至,则向之飞梁架于水上者,今欹卧于水中矣。三至,则凡其所植柳,斩焉无一株之存。
人世富贵之光荣,其与时升降,盖略与此园等。然则士苟有以自得,宜其不外慕乎富贵。彼身在富贵之中者,方殷忧之不暇,又何必朘民之膏以为苑囿也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