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籁消凉,林霏散夕,上帘人在香径。憔悴圆姿,栉栉细云遮定。
露槃空、天袂知寒,树香老、画阑悬暝。谁省。问山河小劫,几多残影。
桂殿秋酲未醒。待诉与方诸,泪珠哀迸。万感孀娥,禁得管弦凄哽。
渐抛残、旧舞霓裳,好催放、破空金镜。倾听。是谁家怨笛,待他端正。
入网青鲨化虎难,皮留饰器味登盘。鼠肠鱼翅均珍错,借箸同筹补食单。
瓶花千百样,要好是、在人为。或冷淡相兼,疏疏密密,转侧相宜。
或苍秀艳丽者,似洞天幽谷态离奇。或是粗枝大叶,恍然羽葆云旗。
铜觚瓦瓮右军持。风月好良期。绝妙处微微,半窗月影,荡荡风丝。
不同丁香结子,也不同红豆寄相思。那怕游蜂细蝶,任他青女封姨。
夜气闻山腥,坐我万丈潭。手握骊龙珠,百怪供穷探。
若君临我侧,风髯飘以髟。两目睨日月,气和神则严。
君为我魂魄,我为君史监。根株固纠结,镰刃无能芟。
读之竟一烛,风力来助酣。起视苍莽中,天釜云如黬。
但露孤星光,炯炯南斗南。掷我手中珠,高下芒相参。
万事有犄角,谁来鼎之三?君知或我笑,笑我情亦甘。
溪山佳宝林,初冬煦晴旭。僧房夭蟜入,佛殿棱层属。
言携方逸士,览胜纾清瞩。遥望芙蓉峰,美人隔江曲。
忽闻伯仲至,紫嶂嘶骅騄。神情洵超旷,文采何纷缛。
惠我荼栗芳,举杯引醽醁。翘然命巾舄,蹑磴云霞触。
听泉豁幽抱,付法思玄躅。本来自空寂,妙有原具足。
障言日以竞,真谛谁能续。与君且留连,晚就诸天宿。
万筱连山,新粉丛边,分来露梢。记金摇竿影,横量钿尺;
珠排节数,圆截银刀。密袅龙头,细拖凤尾,水样鹅黄玉一条。
中通处,有拾余瑶草,好逗心苗。
琴余书后无聊。便浓注薰丝著意烧。尽荷筒暗吸,篆随云吐,兰膏徐爇,香逐风飘。
红腻油脂,黑蟠灰字,一点星星火易消。清宵坐,更斜笼翠袖,未忍轻抛。
烂熳蕣花早,乱开篱落间。秋风机杼动,夜雨桔槔閒。
牧豕公孙老,思鲈记室还。有时逢野叟,犹自说朝班。
余生足下。前日浮屠犁支自言永历中宦者,为足下道滇黔间事。余闻之,载笔往问焉。余至而犁支已去,因教足下为我书其语来,去年冬乃得读之,稍稍识其大略。而吾乡方学士有《滇黔纪闻》一编,余六七年前尝见之。及是而余购得是书,取犁支所言考之,以证其同异。盖两人之言各有详有略,而亦不无大相悬殊者,传闻之间,必有讹焉。然而学士考据颇为确核,而犁支又得于耳目之所睹记,二者将何取信哉?
昔者宋之亡也,区区海岛一隅,仅如弹丸黑子,不逾时而又已灭亡,而史犹得以备书其事。今以弘光之帝南京,隆武之帝闽越,永历之帝西粤、帝滇黔,地方数千里,首尾十七八年,揆以《春秋》之义,岂遽不如昭烈之在蜀,帝昺之在崖州?而其事渐以灭没。近日方宽文字之禁,而天下所以避忌讳者万端,其或菰芦泽之间,有廑廑志其梗概,所谓存什一于千百,而其书未出,又无好事者为之掇拾流传,不久而已荡为清风,化为冷灰。至于老将退卒、故家旧臣、遗民父老,相继澌尽,而文献无征,凋残零落,使一时成败得失与夫孤忠效死、乱贼误国、流离播迁之情状,无以示于后世,岂不可叹也哉!
终明之末三百年无史,金匮石室之藏,恐终沦散放失,而世所流布诸书,缺略不祥,毁誉失实。嗟乎!世无子长、孟坚,不可聊且命笔。鄙人无状,窃有志焉,而书籍无从广购,又困于饥寒,衣食日不暇给,惧此事终已废弃。是则有明全盛之书且不得见其成,而又何况于夜郎、筇笮、昆明、洱海奔走流亡区区之轶事乎?前日翰林院购遗书于各州郡,书稍稍集,但自神宗晚节事涉边疆者,民间汰去不以上;而史官所指名以购者,其外颇更有潜德幽光,稗官碑志纪载出于史馆之所不及知者,皆不得以上,则亦无以成一代之全史。甚矣其难也!
余员昔之志于明史,有深痛焉、辄好问当世事。而身所与士大夫接甚少,士大夫亦无有以此为念者,又足迹未尝至四方,以故见闻颇寡,然而此志未尝不时时存也。足下知犁支所在,能召之来与余面论其事,则不胜幸甚。
深潭怪物忽不乐,大嘘怒气烟雨恶。断渚瀰漫鸥鹭愁,乱波黠跳蛟龙跃。
隔江渔父但闻声,蓬底商人眠不著。我来劝课愧无功,借向平畴助东作。
皎然凝静夜,万象此森森。素色浑江汉,寒辉自古今。
劬同冬日爱,肃若秋霜深。光景徒劳仰,临风但写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