默也相从久,吾心念汝多。又为江汉别,空觉岁年过。
气习须消靡,工夫在讲磨。惟应介如石,人事易蹉跎。
敝帚复敝帚,形模真老丑。短如竫人躯,髡如季孙首。
瓦砾笑摧残,髑髅嘲腐朽。南箕舌尚在,奈隔屈伸肘。
忆昨溪谷间,丰茸迷左右。嘉卉作芳邻,庭柯为直友。
岁年徒冉冉,寂寞甘自守。主人偶甄收,束缚联八九。
提携入门庭,光彩射铛臼。张乐娱大宾,椎牛祝黄耇。
匪予莫先发,次第及登卣。每阚曜灵升,徂寅方绝丑。
主人发未栉,顾我己入手。稚子亦何知,含饴狎鸡狗。
百责都未遑,我柄必首授。如论豁略功,岂落他人后。
萧条转衰谢,抛掷惟引咎。况免畀焚流,主恩犹默受。
动静固常理,敢腾咨望口。孤逸快新休,众劳悲旧垢。
日月我明烛,云霞我虚牖。高卧动百年,颓然不知久。
古今一惊电,铿耳何必寿。人弃天所怜,身单道弥厚。
寄谢千金资,吾于尔何有。
永宁山外黄花镇,隆庆州傍土木城。千里风烟开紫塞,万年根本是神京。
分工幸筑沿边垒,深入宜防间道兵。见说虏酋窥伺久,花当谁识近年情。
尚依稀、认得旧沙鸥,三年路重经。问堤边瘦柳,春风底事,减却流莺。
十里愁芜悽碧,旗影淡孤城。谁倚山阳笛,并入鹃声。
空剩平桥戍角,共归潮呜咽,似恨言兵。坠营门白日,过客阻扬舲。
更休上、江楼呼酒,怕夜深、野哭不堪听。还飘泊,任王孙老,匣剑哀鸣。
皎皎明月光,盈盈浊水流。明月照浊水,不鉴心中忧。
我昔委簪弁,逝言守园丘。何期中愿乖,去去复远游。
岁月忽以变,山川成阻修。沈绵骨欲朽,契阔意多愁。
回首望故乡,瓜田行可收。丰歉常在念,颇为藿食谋。
去冬已饿殍,今春尚征求。贫无甔石储,生计焉能休。
去住关百虑,进退徒夷犹。惆怅孤明月,清光悬素秋。
文人相轻,自古而然。傅毅之于班固,伯仲之间耳,而固小之,与弟超书曰:“武仲以能属文为兰台令史,下笔不能自休。”夫人善于自见,而文非一体,鲜能备善,是以各以所长,相轻所短。里语曰:“家有弊帚,享之千金。”斯不自见之患也。
今之文人:鲁国孔融文举、广陵陈琳孔璋、山阳王粲仲宣、北海徐干伟长、陈留阮瑀元瑜、汝南应瑒德琏、东平刘桢公干,斯七子者,于学无所遗,于辞无所假,咸以自骋骥騄于千里,仰齐足而并驰。以此相服,亦良难矣!盖君子审己以度人,故能免于斯累,而作论文。
王粲长于辞赋,徐干时有齐气,然粲之匹也。如粲之《初征》、《登楼》、《槐赋》、《征思》,干之《玄猿》、《漏卮》、《圆扇》、《橘赋》,虽张、蔡不过也,然于他文,未能称是。琳、瑀之章表书记,今之隽也。应瑒和而不壮,刘桢壮而不密。孔融体气高妙,有过人者,然不能持论,理不胜辞,至于杂以嘲戏。及其所善,扬、班俦也。
常人贵远贱近,向声背实,又患闇于自见,谓己为贤。夫文本同而末异,盖奏议宜雅,书论宜理,铭诔尚实,诗赋欲丽。此四科不同,故能之者偏也;唯通才能备其体。
文以气为主,气之清浊有体,不可力强而致。譬诸音乐,曲度虽均,节奏同检,至于引气不齐,巧拙有素,虽在父兄,不能以移子弟。
盖文章,经国之大业,不朽之盛事。年寿有时而尽,荣乐止乎其身,二者必至之常期,未若文章之无穷。是以古之作者,寄身于翰墨,见意于篇籍,不假良史之辞,不托飞驰之势,而声名自传于后。故西伯幽而演易,周旦显而制礼,不以隐约而弗务,不以康乐而加思。夫然则,古人贱尺璧而重寸阴,惧乎时之过已。而人多不强力;贫贱则慑于饥寒,富贵则流于逸乐,遂营目前之务,而遗千载之功。日月逝于上,体貌衰于下,忽然与万物迁化,斯志士之大痛也!
融等已逝,唯干著论,成一家言。
帘卷曲阑独倚,江展暮天无际。泪眼不曾晴,家在吴头楚尾。
数点雪花乱委,扑鹿沙鸥惊起。诗句欲成时,没入苍烟丛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