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派寒流作小溪,松篁深处有丛祠。千年鳝骨专车在,百丈灵湫瀑布垂。
粳稻丰穰欣岁乐,笳箫清咽报神私。更将小雨为滂润,正是农夫播麦时。
窥镜见二毛,自怜忧患馀。岂惟壮心尽,方与功名疏。
终岁不捉笔,历时长束书。顾常念绝学,正复伤离居。
忽忽莫自聊,悠悠空岁除。过壮而无闻,我其众人欤。
故人来江南,丹毂映隼旟。尚持平生意,期我相得初。
殷勤作新诗,烂漫联琼琚。溢美及儿曹,伻来问起予。
虽知非其实,但愧情相于。矧乃笔力雄,骎骎逼曹徐。
一读必三叹,何由望储胥。故人昔流落,襟抱久不摅。
乃者始再迁,通直承明庐。苍龙脱韝绁,快马从轻车。
神至气自豪,心广体亦舒。渊源未易测,变化天池鱼。
宁独扬子云,其工似相如。苟能哀憔悴,有似慰空虚。
月寄三四幅,穷愁直见祛。
错误岩楼数十家,锄云伴汝种桃花。我行误入仙源路,鸡犬声中日未斜。
云卢群盗如群虎,终岁噬人纷莫数。村村野哭沸寒空,白骨连云惨场圃。
生同虺蜴为巢穴,性命纤微等埃土。阖门鱼肉伤里邻,苟活甘心作臣虏。
刀痕入骨尚流血,对面堪闻不堪睹。里胥持檄数相过,督集残创操破斧。
囷仓焚荡鸡犬尽,奈此公移日旁午。去年官军驻平定,闪闪旌旗耀江浒。
将军弹铗坐笑谈,颇放残枭恣翔舞。今年元帅披金甲,亲解吾民倒悬苦。
闾阎犹恐踵前踪,忍使涸鳞遭数罟。我本书生何所知,夜阑掩袂风凄凄。
两阶干羽无消息,月色惊看满戍旗。
九衢尘土尽漫漫,瞬息光阴孰控抟。师子林中方入定,天花如雨落岩端。
杂树雨馀香,古木俨生音。会须日暮来,棐几置鸣琴。
昨日城中园,士女足磨簪。粉融汗作热,罗绮蔽树林。
其下杂肉饵,言笑非一谭。就前强闻之,十事九不谙。
乃知丘壑情,俗士亦多甘。何如此小地,憔悴著独吟。
从思惬心处,海水同牛涔。
千年田,八百主。甜瓜彻蒂甜,苦瓠连根苦。君不见禾山解打鼓,又不见采菊东篱下,千山万山叠叠高门户。
又不见光孝僧堂六七间,日日普请搬泥土。又不见临济主中宾宾中主,二三四七面相睹。
报禅流莫莽卤闻,普请欢喜搀先去。去去实不去,途中好善为。
来来实不来,路上莫亏危。又不见主中主,个个衲僧气如虎。
翡翠纹,鸲鹆眼,自小耒边伴。鞍背船唇,离手未曾惯。
因甚兴倦江湖,归耕香草,竟烧了、红丝一半。
听侬劝。且留滴露经窗,周易暇时点。诗便穷人,词却不妨按。
只须记取他年,春风得意,莫污了、焚馀一半。
轼启:五月末,舍弟来,得手书,劳问甚厚。日欲裁谢,因循至今。递中复辱教,感愧益甚。比日履兹初寒,起居何如。
轼寓居粗遣。但舍弟初到筠州,即丧一女子,而轼亦丧一老乳母,悼念未衰,又得乡信,堂兄中舍九月中逝去。异乡衰病,触目凄感,念人命脆弱如此。又承见喻中间得疾不轻,且喜复健。
吾侪渐衰,不可复作少年调度,当速用道书方士之言,厚自养炼。谪居无事,颇窥其一二。已借得本州天庆观道堂三间,冬至后,当入此室,四十九日乃出。自非废放,安得就此?太虚他日一为仕宦所縻,欲求四十九日闲,岂可复得耶?当及今为之,但择平时所谓简要易行者,日夜为之,寝食之外,不治他事。但满此期,根本立矣。此后纵复出从人事,事已则心返,自不能废矣。此书到日,恐已不及,然亦不须用冬至也。
寄示诗文,皆超然胜绝,娓娓焉来逼人矣。如我辈亦不劳逼也。太虚未免求禄仕,方应举求之,应举不可必。窃为君谋,宜多著书,如所示《论兵》及《盗贼》等数篇,但似此得数十首,皆卓然有可用之实者,不须及时事也。但旋作此书,亦不可废应举。此书若成,聊复相示,当有知君者,想喻此意也。
公择近过此,相聚数日,说太虚不离口。莘老未尝得书,知未暇通问。程公辟须其子履中哀词,轼本自求作,今岂可食言。但得罪以来,不复作文字,自持颇严,若复一作,则决坏藩墙,今后仍复衮衮多言矣。
初到黄,廪入既绝,人口不少,私甚忧之,但痛自节俭,日用不得过百五十。每月朔,便取四千五百钱,断为三十块,挂屋梁上,平旦,用画叉挑取一块,即藏去叉,仍以大竹筒别贮用不尽者,以待宾客,此贾耘老法也。度囊中尚可支一岁有余,至时别作经画,水到渠成,不须顾虑,以此胸中都无一事。
所居对岸武昌,山水佳绝。有蜀人王生在邑中,往往为风涛所隔,不能即归,则王生能为杀鸡炊黍,至数日不厌。又有潘生者,作酒店樊口,棹小舟径至店下,村酒亦自醇酽。柑桔椑柿极多,大芋长尺余,不减蜀中。外县米斗二十,有水路可致。羊肉如北方,猪牛獐鹿如土,鱼蟹不论钱。岐亭监酒胡定之,载书万卷随行,喜借人看。黄州曹官数人,皆家善庖馔,喜作会。太虚视此数事,吾事岂不既济矣乎!欲与太虚言者无穷,但纸尽耳。展读至此,想见掀髯一笑也。
子骏固吾所畏,其子亦可喜,曾与相见否?此中有黄冈少府张舜臣者,其兄尧臣,皆云与太虚相熟。儿子每蒙批问,适会葬老乳母,今勾当作坟,未暇拜书。晚岁苦寒,惟万万自重。李端叔一书,托为达之。夜中微被酒,书不成字,不罪不罪!不宣。轼再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