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生上马能杀贼,青龙冈巅箭中额。刃又及鞍以手掣,进虓虎跳退兔脱。
贼谛视之公何物,白晰臞然膊独骨。天雄移军东南行,赐尚方剑赐节钺。
是时大帅新车殁,营门绝粮闭三日。慷慨洒泣继以血,有剿无堵或迎截。
歼其精骑七顶山,前阻汉江伏当设。封疆夫岂一人事,郧抚湖抚坚不出。
转战功多反被揭,迁之朔方计良失。从此秦楚蜀之交,杀贼者凶求贼吉。
主抚主款大辱国,天兵从天骑用铁。卖卜瞽人事荧惑,赤发于颊经面折。
孤军夜战嵩水桥,鼓声已死阵云热。监军坐拥关宁兵,距五十里遥邈秦越。
莽莽遗骸何处收,瘢痕刻划麻衣雪。此吾公也众肃拜,验覈□迟敛逾月。
明主直与忠臣雠,安得明年国犹活。家中望祭空招魂,魂归湄隐园之侧。
为读张公岳公传,英姿飒爽动毛发。桃溪夜半月光寒,如见五明骥跃沙河阔。
君家大桧长百尺,根如车轮身弦直。壮夫连臂不能抱,孤鹤高飞直上立。
狂风动地舞枝干,大雪翻空洗颜色。人言此桧三百年,未知昔是何人植。
君家大夫老不遇,一生使气未尝屈。没身不说归故里,遗爱自知怀旧邑。
此翁此桧两相似,相与阅世何终极。汝南山浅无良材,栎柱栋椽聊障日。
便令杀身起大厦,亦恐众材无匹敌。且留枝叶挠云霓,犹得世人长太息。
犀首从横时,无事犹饮酒。我生太平际,日醉亦何有。
太平多贤才,台阁固其薮。济世图功名,汲汲常恐后。
我宁乐自放,甘与物俱朽。顾惟人间迹,澶漫独已久。
智谋乏施设,筋力倦奔走。幸为朝廷知,而免职事守。
人当自量度,快意安所受。何能强绳检,希世视自负。
晶荧流霞波,泔淡白玉斗。欢来无虚席,嘲笑命宾友。
残冬虽馀几,自足数开口。浩歌迎春风,安用独醒叟。
飘拂微风,芊眠杨柳,上河时候清明。扇底嬉春,谁人一角重临。
銮舆犹记曾来驻,更赵家、图画重寻。久消沉,梦华旧录,且说东京。
才人何事搜求苦,数弇州遗恨,直到而今。倦客相看,此时别自伤心。
金戈铁马经过眼,看廿年、河外霓旌。剩闲情,渡头艇子,打桨来迎。
暮泊清溪隈,朝登凤凰台。凤凰去千载,遗台尚崔嵬。
肩舆向名山,春山花烂然。如锦屏匝地,如剑戟插天。
上山觅灵泉,灵泉有如神。我到泉倏来,阐彼舆皂言。
此泉应潮汐,莫或爽时刻。其动若雷殷,其止若龙蛰。
爱泉者黄生,开我甘泉亭。甘泉与灵泉,同以天一清。
留诗刻泉上,清者来濯缨,于泉何损增。
天地开元冬,繁霜瘁林木。初阳应律回,万物自生毓。
有客豫章来,曰贞字诚复。学易究精微,潜心穷化育。
仰止无极翁,永怀继芳躅。所以太极图,通书常在目。
非诚曷流行,非复曷归宿。贞也学有源,家住澄江曲。
斋以诚复名,閒居慎其独。中藏造化机,外转洪钧轴。
窗云隐孤光,帘雾霏清馥。藏修息且游,斯人美如玉。
十载一相逢,文彩光可掬。手持明月珠,访我青原麓。
索赋诚复诗,时时急相促。贞下复起元,顾名常自勖。
郁郁南涧松,猗猗北窗竹。相期保岁寒,梅花照书屋。
正月二十一日,某顿首十八丈退之侍者前:获书言史事,云具《与刘秀才书》,及今乃见书藁,私心甚不喜,与退之往年言史事甚大谬。
若书中言,退之不宜一日在馆下,安有探宰相意,以为苟以史荣一韩退之耶?若果尔,退之岂宜虚受宰相荣己,而冒居馆下,近密地,食奉养,役使掌故,利纸笔为私书,取以供子弟费?古之志于道者,不若是。
且退之以为纪录者有刑祸,避不肯就,尤非也。史以名为褒贬,犹且恐惧不敢为;设使退之为御史中丞大夫,其褒贬成败人愈益显,其宜恐惧尤大也,则又扬扬入台府,美食安坐,行呼唱于朝廷而已耶?在御史犹尔,设使退之为宰相,生杀出入,升黜天下土,其敌益众,则又将扬扬入政事堂,美食安坐,行呼唱于内庭外衢而已耶?何以异不为史而荣其号、利其禄者也?
又言“不有人祸,则有天刑”。若以罪夫前古之为史者,然亦甚惑。凡居其位,思直其道。道苟直,虽死不可回也;如回之,莫若亟去其位。孔子之困于鲁、卫、陈、宋、蔡、齐、楚者,其时暗,诸侯不能行也。其不遇而死,不以作《春秋》故也。当其时,虽不作《春秋》,孔子犹不遇而死也。 若周公、史佚,虽纪言书事,独遇且显也。又不得以《春秋》为孔子累。范晔悖乱,虽不为史,其宗族亦赤。司马迁触天子喜怒,班固不检下,崔浩沽其直以斗暴虏,皆非中道。左丘明以疾盲,出于不幸。子夏不为史亦盲,不可以是为戒。其余皆不出此。是退之宜守中道,不忘其直,无以他事自恐。 退之之恐,唯在不直、不得中道,刑祸非所恐也。
凡言二百年文武士多有诚如此者。今退之曰:我一人也,何能明?则同职者又所云若是,后来继今者又所云若是,人人皆曰我一人,则卒谁能纪传之耶?如退之但以所闻知孜孜不敢怠,同职者、后来继今者,亦各以所闻知孜孜不敢怠,则庶几不坠,使卒有明也。不然,徒信人口语,每每异辞,日以滋久,则所云“磊磊轩天地”者决必沉没,且乱杂无可考,非有志者所忍恣也。果有志,岂当待人督责迫蹙然后为官守耶?
又凡鬼神事,渺茫荒惑无可准,明者所不道。退之之智而犹惧于此。今学如退之,辞如退之,好议论如退之,慷慨自谓正直行行焉如退之,犹所云若是,则唐之史述其卒无可托乎!明天子贤宰相得史才如此,而又不果,甚可痛哉!退之宜更思,可为速为;果卒以为恐惧不敢,则一日可引去,又何 以云“行且谋”也?今人当为而不为,又诱馆中他人及后生者,此大惑已。 不勉己而欲勉人,难矣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