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命甚脆弱,百岁良逡巡。日月不可恃,齿发宁长新。
但恐㰦欠间,二首仍六身。尘冠急须弹,荷佩便可纫。
愿言同耦耕,永继沮溺尘。会看此水头,有人行问津。
窗纱欲暮。渐暝色朦胧,暗迷平楚。断雁凄哀点点,远天无数。
苍烟染遍西风路。剪江枫、飘红荻浦。画栏东角,疏帘底畔,徘徊闲伫。
漫赢得、长宵如许。又锦屏香冷,绣帏寒据。满耳秋声,长向树梢来去。
萧萧竹响还疑雨。悄窥人、嫦娥寒兔。壁摇灯影,空阶露结,怨虫相语。
一室如斗大,两膝仅可容。转身若有碍,奋志无不通。
玄穹盖我头,厚壤承我足。前有往古过,后有来今续。
藐然一身天地间,后万万载前。千古所居之地才数尺,所生之世无多年。
粤从混沌初开到今日,生人何止千万亿。醉生梦死奄忽尽,几许名□在方策。
上天下地,往古来今。散之万事,收以一心。浩浩歌,歌浩浩,俛仰人间发清啸。
舂陵南去是昭潭,荒天穷海谁能料。
长空捲玉花,汀洲白浩浩。雁影不复见,千崖暮如晓。
渔翁寒欲归,不记巴陵道。坐睡船自流,云深一蓑小。
云门寺前风物幽,布袜青鞋吾昔游。葫芦盛酒待明月,舴艋载琴当上流。
长松并立几千尺,狂客一别三十秋。何当挂席过湖去,东里草堂姑少留。
余尝读白乐天《江州司马厅记》,言“自武德以来,庶官以便宜制事,皆非其初设官之制,自五大都督府,至于上中下那司马之职尽去,惟员与俸在。”余以隆庆二年秋,自吴兴改倅邢州,明年夏五月莅任,实司那之马政,今马政无所为也,独承奉太仆寺上下文移而已。所谓司马之职尽去,真如乐天所云者。
而乐天又言:江州左匡庐,右江、湖,土高气清,富有佳境,守土臣不可观游,惟司马得从容山水间,以足为乐。而邢,古河内,在太行山麓,《禹贡》衡津、大陆,并其境内。太史公称”邯郸亦漳、河间一都会”,“其谣俗犹有赵之风”,余夙欲览观其山川之美,而日闭门不出,则乐天所得以养志忘名者,余亦无以有之。然独爱乐天襟怀夷旷,能自适,现其所为诗,绝不类古迁谪者,有无聊不平之意。则所言江州之佳境,亦偶寓焉耳!虽徽江州,其有不自得者哉?
余自夏来,忽已秋中,颇能以书史自误。顾街内无精庐,治一土室,而户西向,寒风烈日,霖雨飞霜,无地可避。几榻亦不能具。月得俸黍米二石。余南人,不惯食黍米,然休休焉自谓识时知命,差不愧于乐天。因诵其语以为《厅记》。使乐天有知,亦以谓千载之下,乃有此同志者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