吉州太守明州彦,三十朝绅赞邦宪。诗书法律重老成,冰雪操持万人见。
先帝孜孜念幽侧,廷中亲选二千石。天语丁宁寄抚绥,五采龙章光烜赫。
螺冈鹭州开郡府,九邑茕嫠需召父。陈侯下车兴隐恻,育稿濡枯作甘雨。
豺狼遁迹犬息吠,胥史无奸狱无滞。桑麻蔼蔼连郊坰,弦诵洋洋起阛阓。
大江之西十三郡,陈侯特达腾声闻。骅骝宁久双毂淹,雕鹗须当九霄奋。
我昔京华接邻屋,幸甚乡邦得贤牧。入奏重闻功绩最,劳问还嗟别离速。
冰霜严凝岁华暮,五马双旌复南去。苍筤树石贞澹意,特赠邦侯表清素。
祥麟不游鲁,威凤曾鸣岐。被褐怀其宝,我贵希所知。
畴昔有作者,柴桑俨前师。薄仕见微志,贞遁亦勿疑。
种秫非可待,采菊以当饥。宁因五斗故,束带见小儿。
斯人今则鲜,千秋归来辞。莆中古介士,忤俗而见几。
天曹岂不荣,所思木兰陂。鸒斯飞蒿下,岂为鲲鹏嗤。
云庄奉遗矩,天韬解吾羁。荷杖白云巘,鼓枻沧洲湄。
安身同尺蠖,食气珍灵龟。委顺期自然,妙善夫奚为。
幽亭岿然在,终古存遐思。
生子当如马伏波,天南铜柱高嵯峨。文章迈伦功盖世,显扬事业应如何。
古来将相多崛起,风云应运良有以。山川岳渎钟瑰奇,城则陶城水文水。
水清蚌腹珠夜光,男儿七尺眉最良。中原射策推第一,云州建节鹰初扬。
此身许国还将母,征衣取作斑衣舞。当宁论功及所生,黄麻墨敕传天语。
天语煌煌出綍纶,华堂画锦何缤纷。兰孙高折一枝桂,雏凤还生五色文。
东南多垒须仁将,我公久贮苍生望。棨戟遥临瘴海边,瞻云陟屺增惆怅。
临行受命曾书绅,忠孝大义何谆谆。矢心矢志报明主,孺慕难忘白发人。
人生有子万事足,含饴弄孙增百福。孟母宅边佳气多,南人岭外欢声祝。
棘门有客曳长裾,将军知我狂接舆。高歌一曲望风拜,礼虽不足心有馀。
殷勤报语登坛客,云台为尔虚前席。翟茀不来长倚门,翘首云鹏振双翼。
人生岂不相逢早,异县倾心有弟昆。却恨客舟无意绪,豫先载我出吴门。
治平天子久招贤,卓鲁循良陋董宣。奕世英姿温若玉,挥毫吟思涌如泉。
琴堂政暇留宾话,泮水功成勒石传。祥凤景星争快睹,识君从记甲寅年。
滨江延层青,气象屹汝独。鼓锐攀松藤,螺盘入云族。
天清叫孤鸿,山虚响群木。双高罗寒襟,三折尽远目。
秋空标识孤,一峰类釜覆。崎嵚上上头,恨不栖丛竹。
缘郛行如蚁,细径断来躅。唯闻隔谷樵,丁丁动岩轴。
鸡泽有诸生,殷渊字仲泓。其父镇兴安,是为大陆公。
战守兼惠养,颇足慰兵凶。嗣昌出视师,剥削以自丰。
三日军无食,群怒集贪□。借公灭众口,竟以军法从。
渊乃大悲愤,叩阍渎宸聪。帝怒挠军机,欲诛怜幼冲。
赦归益自奋,誓洞仇人胸。乃与其兄岳,晦迹混樵农。
及闻嗣昌死,瞋目叱苍穹。贼不膏我刃,没齿恨难终。
渊力猛如虎,渊才矫如龙。痛父复怀国,恨世无英雄。
破产集义勇,移檄会诸戎。当时称大帅,蟒玉荷恩隆。
养贼以自固,愚怯羞儿童。遂使失天险,长驱太行东。
腥气遍畿辅,千里烟氛红。闻有鼎湖泣,奋袂思遗弓。
挥岳将母去,避乱狮子峰。渊乃倡大义,哭庙会黉宫。
遂此擒伪官,鼓进讨元凶。有犬突牵衣,长嚎凄以恫。
渊时亦心动,众志何匆匆。是时肘腋间,咸与贼众通。
当渊哭庙时,贼骑已环攻。从人皆奔散,只身撄其锋。
双锷纵莫当,斩刈如蒿蓬。苦战无声援,围合复数重。
仰呼天亡我,谁收再造功。身被十余创,日昏叹力穷。
遂为贼所获,弃尸泮池中。犬乃逐鸟鸢,僵死卫其躬。
乱定收遗骸,兼为义犬封。余每闻岳言,慷慨仰英风。
求死孝不得,乃竟死以忠。捐躯在布衣,姓字谁见崇。
美新徒有扬,长乐徒有冯。请看义士犬,能不惭仪容。
年来长下狱,不负狱中灯。此地人谁到,怀师道益增。
敢无惭羑里,犹恐愧孙登。盼盼慈光上,巢云定几层。
桑怿,开封雍丘人。其兄慥,本举进士有名,怿亦举进士,再不中,去游汝、颍间,得龙城废田数顷,退而力耕。岁凶,汝旁诸县多盗,怿白令: “愿为耆长,往来里中察奸民。”因召里中少年,戒曰:“盗不可为也!吾在此,不汝容也!”少年皆诺。里老父子死未敛,盗夜脱其衣; 里父老怯,无他子,不敢告县,臝其尸不能葬。怿闻而悲之,然疑少年王生者,夜人其家,探其箧,不使之知觉。明日遇之,问曰:“尔诺我不为盗矣,今又盗里父子尸者,非尔邪?”少年色动;即推仆地,缚之。诘共盗者,王生指某少年,怿呼壮丁守王生,又自驰取某少年者,送县, 皆伏法。
又尝之郏城,遇尉方出捕盗,招怿饮酒,遂与俱行。至贼所藏,尉怯,阳为不知以过,怿曰:“贼在此,何之乎?”下马独格杀数人,因尽缚之。又闻襄城有盗十许人,独提一剑以往,杀数人,缚其余。汝旁县为之无盗。京西转运使奏其事,授郏城尉。
天圣中,河南诸县多盗,转运奏移渑池尉。崤,古险地,多深山,而青灰山尤阻险,为盗所恃。恶盗王伯者,藏此山,时出为近县害。当此时,王伯名闻朝廷,为巡检者,皆授名以捕之。既怿至,巡检者伪为宣头以示怿,将谋招出之。怿信之,不疑其伪也。因谍知伯所在,挺身人贼中招之,与伯同卧起十余日,乃出。巡检者反以兵邀于山口,怿几不自免。怿曰:“巡检授名,惧无功尔。”即以伯与巡检,使自为功,不复自言。巡检俘献京师,朝廷知其实,罪黜巡检。
怿为尉岁余,改授右班殿直、永安县巡检。明道、景祐之交,天下旱蝗,盗贼稍稍起,其间有恶贼二十三人,不能捕,枢密院以传召怿至京,授二十三人名,使往捕。怿谋曰:“盗畏吾名,必已溃,溃则难得矣,宜先示之以怯。 ”至则闭栅,戒军吏无一人得辄出。居数日,军吏不知所为,数请出自效,辄不许。既而夜与数卒变为盗服以出, 迹盗所尝行处,入民家,民皆走,独有一媪留,为作饮食,馈之如盗。乃归,复避栅三日,又往,则携其具就媪馔,而以其余遗媪,媪待以为真盗矣。乃稍就媪,与语及群盗辈。媪曰:“彼闻桑怿来,始畏之,皆遁矣;又闻怿闭营不出,知其不足畏,今皆还也。某在某处,某在某所矣。”怿尽钩得之。复三日,又往,厚遗之,遂以实告曰:“我,桑怿也,烦媪为察其实而慎勿泄!后三日,我复来矣。”后又三日往,媪察其实审矣。明旦,部分军士,用甲若干人于某所取某盗,卒若干人于某处取某盗。其尤强者在某所,则自驰马以往,士卒不及从,惟四骑追之,遂与贼遇,手杀三人。凡二十三人者,一日皆获。二十八日,复命京师。
枢密吏谓曰:“与我银,为君致阁职。”怿曰:“用赂得官,非我欲,况贫无银;有,固不可也。”吏怒,匿其阀,以免短使送三班。三班用例,与兵马监押。未行,会交趾獠叛,杀海上巡检,昭、化诸州皆警,往者数辈不能定。因命怿往,尽手杀之。还,乃授阁门祗候。怿曰:“是行也,非独吾功,位有居吾上者,吾乃其佐也,今彼留而我还,我赏厚而彼轻,得不疑我盖其功而自伐乎?受之徒惭吾心。”将让其赏归己上者,以奏稿示予。予谓曰:“让之,必不听,徒以好名与诈取讥也。”怿叹曰:“亦思之,然士顾其心何如尔,当自信其心以行,讥何累也?若欲避名,则善皆不可为也已。”余惭其言。卒让之,不听。怿虽举进士,而不甚知书,然其所为,皆合道理,多此类。
始居雍丘,遭大水,有粟二廪,将以舟载之,见民走避溺者,遂弃其粟,以舟载之。见民荒岁,聚其里人饲之,粟尽乃止。怿善剑及铁简,力过数人,而有谋略。遇人常畏,若不自足。其为人不甚长大,亦自修为威仪,言语如不出其口,卒然遇人,不知其健且勇也。
庐陵欧阳修曰:勇力人所有,而能知用其勇者,少矣。若怿可谓义勇之士,其学问不深而能者,盖天性也。余固喜传人事,尤爱司马迁善传,而其所书皆伟烈奇节,士喜读之,欲学其作,而怪今人如迁所书者何少也!乃疑迁特雄文,善壮其说,而古人未必然也?及得桑怿事,乃知古之人有然焉,迁书不诬也,知今人固有而但不尽知也。怿所为壮矣,而不知予文能如迁书,使人读而喜否?姑次第之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