弱植生川泽,托根北堂后。昔时青春姿,扶疏映轩牖。
风霜日消落,憔悴复何有。蠹穿枯节断,雨渍虚心朽。
幸不夭天年,犹得胜凡柳。
霁月风光卷。恰佳辰、阳回黍谷,禁寒都遣。坐煖芙蓉三十二,那觉一条冰泫。
亲领袖、坐笺蜀茧。风雅友朋俱性命,算万间、广厦欢犹浅。
孤掌在,快重展。
先皇叹息才名显。墨淋漓、堪收阁拓,堪题禁扁。凰阙何妨容虎卧,莫问淮南鸡犬。
吐握惯、积劳难免。览揆正宜膺宅揆,往钦哉、咨汝夔龙典。
看绿綟,称身剪。
天南仲秋始清凉,使君高宴飞羽觞。鱼缸最小受涓沥,以予公荣非酒狂。
宣成之间御窑器,年来仿古多精良。文渊酒魂化为土,陶家取作杯玄黄。
鸡缸岂如鱼缸雅,兼金争购从鄱阳。泑如羊脂绝莹白,丹青不敢污中央。
烧出小鱼类榆荚,黑睛朱鬣浮生光。得酒噞喁若新水,四尾相逐何洋洋。
生忧嘘噏鱼入口,合唇微饮贪闻香。涵泳飞华唼浮蚁,冬甘夏苦鱼先尝。
缸中自是酒泉郡,鱼兮汤沐须醉乡。宁图溟渤恣潜跃,一滴两滴真濠梁。
失水不忧忧失酒,相濡相喣樽罍旁。云沸渊流贵不息,兰生萼绿无参商。
每君饮釂似乾泽,鲜薧倏忽成沧桑。青州露甜易州辣,一斟再酌苏吾僵。
醇酿即是桃花水,糟粕亦乃鲲鹏乡。浊贤岂必清圣好,北酒诚比南醪强。
我欲为鱼在缸里,金钩桂饵长无殃。一勺琼苏亦鲸吸,纤毫不惜居鱼秧。
五石瓠瓢拙用大,何如用小蟭螟藏。蝉翼自能负嵩华,蜗角岂必争侯王。
吞舟每忧值芥叶,漏网所贵同针芒。白小天然尚二寸,入缸已是寻龙鳇。
我今非鲂亦非鲤,酒龙变化铢黍长。相随蠛蠓游曲糵,此乐谁知吾蒙庄。
海风撼屋屋欲摧,洪涛喷雪高崔嵬。此人战慑心死灰,客子远来犹自哀。
故人见我颜为开,暖汤濯足酒满杯。黄柑丹荔错落堆,饭抄云子光皑皑。
江上人谁知老朽,薄云高谊今还有。明朝风静渡江去,兰芬上下重回首。
雷火光中休草草,剑轮锋上莫忉忉。等闲放却全身入,终不当头犯一毫。
琴响久消歇,斯台遂今古。三人成此游,意至无宾主。
野风吹藕花,花态各飞舞。入门讶清迥,炎曜忘亭午。
薇妍红欲笑,林静碧无暑。倚窗盼湖天,柳阴过柔橹。
山气余凉润,快哉昨宵雨。图画或不到,造化为之补。
桅樯隐参差,遥情极江浒。暂与尘喧隔,徜徉乐兹土。
俯听流水声,灵弦傥再鼓。
署之东园,久茀不治。修至始辟之,粪瘠溉枯,为蔬圃十数畦,又植花果桐竹凡百本。春阳既浮,萌者将动。园之守启曰:“园有樗焉,其根壮而叶大。根壮则梗地脉,耗阳气,而新植者不得滋;叶大则阴翳蒙碍,而新植者不得畅以茂。又其材拳曲臃肿,疏轻而不坚,不足养,是宜伐。”因尽薪之。明日,圃之守又曰:“圃之南有杏焉,凡其根庇之广可六七尺,其下之地最壤腴,以杏故,特不得蔬,是亦宜薪。”修曰:“噫!今杏方春且华,将待其实,若独不能损数畦之广为杏地邪?”因勿伐。
既而悟且叹曰:“吁!庄周之说曰:樗、栎以不材终其天年,桂、漆以有用而见伤夭。今樗诚不材矣,然一旦悉翦弃;杏之体最坚密,美泽可用,反见存。岂才不才各遭其时之可否邪?”
他日,客有过修者,仆夫曳薪过堂下,因指而语客以所疑。客曰: “是何怪邪?夫以无用处无用,庄周之贵也。以无用而贼有用,乌能免哉!彼杏之有华实也,以有生之具而庇其根,幸矣。若桂、漆之不能逃乎斤斧者,盖有利之者在死,势不得以生也,与乎杏实异矣。今樗之臃肿不材,而以壮大害物,其见伐,诚宜尔,与夫才者死、不才者生之说又异矣。凡物幸之与不幸,视其处之而已。”客既去,修善其言而记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