潮水碧,槐花黄,山川摇落窗户凉。宿云星稀日东出,青冥风高雁南翔。
华堂昨夜读书客,匹马今朝游大梁。锋铓拂尘见飞影,把握惊人持夜光。
康衢四辟通万里,天驷得地方腾骧。我留东山意颇卓,屏弃外虑无毫芒。
子能相从味冲漠,捉箠勿暂迟归装。
石屏不见刀斧痕,石下初谁得行径?千骑来时停管弦,月明更觉山中静。
昆山徐健菴先生,筑楼于所居之后,凡七楹。间命工斫木为橱,贮书若干万卷,区为经史子集四种。经则传注义疏之书附焉,史则日录、家乘、山经、野史之书附焉,子则附以卜筮、医药之书,集则附以乐府诗余之书。凡为橱者七十有二,部居类汇,各以其次,素标缃帙,启钥灿然。于是先生召诸子登斯楼而诏之曰:“吾何以传女曹哉?吾徐先世,故以清白起家,吾耳目濡染旧矣。盖尝慨夫为人之父祖者,每欲传其土田货财,而子孙未必能世富也;欲传其金玉珍玩、鼎彝尊斝之物,而又未必能世宝也;欲传其园池台榭、舞歌舆马之具,而又未必能世享其娱乐也。吾方以此为鉴。然则吾何以传女曹哉?”因指书而欣然笑曰:“所传者惟是矣!”遂名其楼为“传是”,而问记于琬。琬衰病不及为,则先生屡书督之,最后复于先生曰:
甚矣,书之多厄也!由汉氏以来,人主往往重官赏以购之,其下名公贵卿,又往往厚金帛以易之,或亲操翰墨,及分命笔吏以缮录之。然且裒聚未几,而辄至于散佚,以是知藏书之难也。琬顾谓藏之之难不若守之之难,守之之难不若读之之难,尤不若躬体而心得之之难。是故藏而勿守,犹勿藏也;守而弗读,犹勿守也。夫既已读之矣,而或口与躬违,心与迹忤,采其华而忘其实,是则呻占记诵之学所为哗众而窃名者也,与弗读奚以异哉!
古之善读书者,始乎博,终乎约,博之而非夸多斗靡也,约之而非保残安陋也。善读书者根柢于性命而究极于事功:沿流以溯源,无不探也;明体以适用,无不达也。尊所闻,行所知,非善读书者而能如是乎!
今健菴先生既出其所得于书者,上为天子之所器重,次为中朝士大夫之所矜式,藉是以润色大业,对扬休命,有余矣,而又推之以训敕其子姓,俾后先跻巍科,取宦仕,翕然有名于当世,琬然后喟焉太息,以为读书之益弘矣哉!循是道也,虽传诸子孙世世,何不可之有?
若琬则无以与于此矣。居平质驽才下,患于有书而不能读。延及暮年,则又跧伏穷山僻壤之中,耳目固陋,旧学消亡,盖本不足以记斯楼。不得已勉承先生之命,姑为一言复之,先生亦恕其老誖否耶?
东风一酌又离觞,欲别无言意更狂。西浦此鞭仍我马,扬州今夜是公航。
孤鸿北向心随去,江水东来梦与长。回首不知人近远,几行烟树入淮阳。
东山尚存环翠阁,谢傅来游经几年?可是旧时携妓到,粉香犹在画阑边。
买酒西泠,正萧萧雨歇,白羽风净。别浦喧禽,长堤无柳,六桥空带烟暝。
采菱歌静。划波又见挐鱼艇。但目极、南北、两峰斜照乱鸿影。
湖心亭子,游屐都归,留与吾曹夜凉饮。谢多情、纤阿放彩,鸳鸯露宿不知冷。
半被朗吟惊乍醒。梦梁堪忆,红蕖种满方塘,月中香远,一奁秋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