咄咄临川,能现梦中身,而为说法。邯郸道上,一枕悲歌离合。
青驴黄犬,好妆成、红妻绿妾。等闲看,鬼门关外,何殊洛阳宫阙。
休笑卢生痴绝。算一场春梦,大家收煞。黄梁半甑,炊过几朝年月。
曲终人醒,玳筵前、酒杯犹热。又归来,独眠孤馆,今夜应添白发。
长空汗漫呈六萼,脉脉随风旋回薄。望穷袤广极幽潜,至巧信出天机作。
江山一洗尘土空,使我方寸成恢廓。即妨见晛行且消,轻体不受春阳烁。
闭门静听疑有异,历乱寒声瓦沟落。衾裯如水不成眠,起坐中庭拥裘貉。
狡兔失穴不得归,饥鹰敛翮难施攫。农仓有粟床有酝,醉饱歌讴跃如雀。
出门玩赏恣所如,水行孤舟陆双屩。一方坐食百无补,矧敢暇逸先民乐。
题诗苦无道韫续,取茗不待家姬瀹。纸窗官烛夜沈沈,翠柏苍松云漠漠。
翻思吟社十年事,白战坛中曾拥槊。短歌聊尔代风谣,不似寻常浪吟噱。
传闻中宿峡,放棹客能来。古木丛阴合,悬泉疋练开。
鸟啼非择树,鱼跃欲衔苔。霞薄归猿洞,天清钓鲤台。
风将列禦至,云拥禺阳回。僧上孤亭迥,虹飞万壑豗。
灵峰标汉外,福地枕林隈。洞竹声为律,山花郁映杯。
芝童频捧药,羽客共扳梅。随意从初地,禅栖未拟回。
贞元十一年,五月戊辰,愈东归。癸酉,自潼关出,息于河之阴。时始去京师,有不遇时之叹。见行有笼白乌、白鸜鹆而西者,号于道曰:“某土之守某官,使使者进于天子。”东西行者皆避路,莫敢正目焉。
因窃自悲,幸生天下无事时,承先人之遗业,不识干戈、耒耜、攻守、耕获之勤,读书著文,自七岁至今,凡二十二年。其行已不敢有愧于道,其闲居思念前古当今之故,亦仅志其一二大者焉。选举于有司,与百十人偕进退,曾不得名荐书,齿下士于朝,以仰望天子之光明。今是鸟也,惟以羽毛之异,非有道德智谋、承顾问、赞教化者,乃反得蒙采擢荐进,光耀如此。故为赋以自悼,且明夫遭时者,虽小善必达,不遭时者,累善无所容焉。其辞曰:
吾何归乎!吾将既行而后思。诚不足以自存,苟有食其从之。出国门而东鹜,触白日之隆景;时返顾以流涕,念西路之羌永。过潼关而坐息,窥黄流之奔猛;感二鸟之无知,方蒙恩而入幸;惟进退之殊异,增余怀之耿耿;彼中心之何嘉?徒外饰焉是逞。余生命之湮厄,曾二鸟之不如?汩东西与南北,恒十年而不居;辱饱食其有数,况荣名于荐书;时所好之为贤,庸有谓余之非愚?昔殷之高宗,得良弼于宵寐;孰左右者为之先?信天同而神比。及时运之未来,或两求而莫致。虽家到而户说,只以招尤而速累。
盖上天之生余,亦有期于下地;盍求配于古人,独怊怅于无位?惟得之而不能,乃鬼神之所戏;幸年岁之未暮,庶无羡于斯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