滞雨浓云黯不收,漕歌声动木兰舟。星稀禁阙天初霁,水落长淮地始秋。
国计已随山共积,归心应与水争流。山南后裔声名在,要识清朝有壮犹。
合江亭前秋水清,归人罢市无馀声。灯光隐见隔林薄,湿云闪露青荧荧。
楼台渐稀灯渐远,何处吹箫犹未断。凄风凉叶下高桐,半夜仙人来绝巘。
江霏山气生白烟,忽如飞雨洒我船。倚篷独立久未眠,静看水月摇清圆。
崇馆肃玄閟,虚扉敞彤碧。词林何苍苍!国器皆奕奕。
顾惟朴樕材,谬忝文字役。尝僚负简陋,祇事深踧踖。
于焉严明享,况复在今夕。
入窗才一缕,满室便氲然。任使频舒卷,山僧自稳眠。
里中三四友,论交尝莫逆。自我远行迈,廿载成乖隔。
今归仅有存,生理各崩迫。经时不一晤,寐想犹如昔。
闭门风霰中,何以永今夕。不见万松根,濈濈养灵魄。
吾宁独多寿,持遗同怀客。
怎晴还雨。向碧空牵掣,多少银缕。山后山前,落絮沾英,揉作香泥无数。
风姨未免工痴妒,也趁势、弄娇搔妩。算春光、九十无多,却又趱春先去。
转首酴醾事了,纵汀烟草色,绿涨南浦。极目平原,顿减风流,怎忍登楼重赋。
江山壮阔须弹压,问甚事、阒无人主。便欲嘘、满腹牢愁,冲碎一天云雾。
吾恒恶世之人,不知推己之本,而乘物以逞,或依势以干非其类,出技以怒强,窃时以肆暴,然卒迨于祸。有客谈麋、驴、鼠三物,似其事,作《三戒》。
临江之麋
临江之人畋,得麋麑,畜之。入门,群犬垂涎,扬尾皆来。其人怒,怛之。自是日抱就犬,习示之,使勿动,稍使与之戏。积久,犬皆如人意。麋麑稍大,忘己之麋也,以为犬良我友,抵触偃仆,益狎。犬畏主人,与之俯仰甚善,然时啖其舌。
三年,麋出门,见外犬在道甚众,走欲与为戏。外犬见而喜且怒,共杀食之,狼藉道上,麋至死不悟。
黔之驴
黔无驴,有好事者船载以入,至则无可用,放之山下。虎见之,庞然大物也,以为神。蔽林间窥之,稍出近之,慭慭然,莫相知。
他日,驴一鸣,虎大骇,远遁,以为且噬己也,甚恐。然往来视之,觉无异能者。益习其声,又近出前后,终不敢搏。稍近益狎,荡倚冲冒,驴不胜怒,蹄之。虎因喜,计之曰:“技止此耳!”因跳踉大㘎,断其喉,尽其肉,乃去。
噫!形之庞也类有德,声之宏也类有能,向不出其技,虎虽猛,疑畏,卒不敢取;今若是焉,悲夫!
永某氏之鼠
永有某氏者,畏日,拘忌异甚。以为己生岁直子;鼠,子神也,因爱鼠,不畜猫犬,禁僮勿击鼠。仓廪庖厨,悉以恣鼠,不问。
由是鼠相告,皆来某氏,饱食而无祸。某氏室无完器,椸无完衣,饮食大率鼠之馀也。昼累累与人兼行,夜则窃啮斗暴,其声万状,不可以寝,终不厌。
数岁,某氏徙居他州;后人来居,鼠为态如故。其人曰:“是阴类,恶物也,盗暴尤甚。且何以至是乎哉?”假五六猫,阖门撤瓦灌穴,购僮罗捕之,杀鼠如丘,弃之隐处,臭数月乃已。
呜呼!彼以其饱食无祸为可恒也哉!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