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生一不朽之人,而其子若孙必欲推而纳之于必朽之处,此吾所为悁悁而悲也。夫所谓不朽者,非必周、孔而后不朽也。羿之射,秋之奕,俞跗之医,皆可以不朽也。使必待周。孔而后可以不朽,则宇宙间安得有此纷纷之周、孔哉!
子之大夫一瓢先生,医之不朽者也,高年不禄。仆方思辑其梗概以永其人,而不意寄来墓志无一字及医,反托于与陈文恭公讲学云云。呜呼!自是而一瓢先生不传矣,朽矣!
夫学在躬行,不在讲也。圣学莫如仁,先生能以术人其民,使无天扎,是即孔子“老安少怀”之学也,素位而行,学孰大于是!而何必舍之以他求?文恭,相公也;子之大父,布衣也,相公借布衣以自重,则名高;而布衣扶相公以自尊,则甚陋。今执逮之人而问之曰:“一瓢先生非名医乎?”虽子之仇,无异词也。又问之曰:“一瓢先生其理学乎?”虽子之戚,有异词也,子不以人所共信者传先人,而以人所共疑者传先人,得毋以“艺成而下”之说为斤斤乎?不知艺即道之有形者也。精求之,何艺非道?貌袭之,道艺两失。医之为艺,尤非易言,神农始之,黄帝昌之,周公使冢宰领之,其道通于神圣。今天下医绝矣,惟讲学一流转未绝者,何也?医之效立见,故名医百无一人;学之讲无稽。故村儒举目皆是,子不尊先人于百无一人之上,而反贱之于举目皆是之中,过矣!
仆昔疾病,姓名危笃,尔时虽十周、程、张。朱何益?而先生独能以一刀圭活之,仆所以心折而信以为不朽之人也。虑此外必有异案良方,可以拯人,可以寿世者,辑而传焉,当高出语录陈言万万。而乃讳而不宣,甘舍神奇以就臭腐,在理学中未必增一伪席,而方伎中转失一真人矣。岂不悖哉!
男儿生不逢时事巳隔,埋志青山头未白。出门搔首负平生,诗书计就旂常逆。
十载蹉跎民社间,百年荏苒乾坤客。呜呼哭君兮遂窀穸,及君无恙今何益。
胡姬酒楼春尚寒,辛夷花落梨花残。秣马楼前送归客,可怜明月满长安。
长安归客子康子,父为武功康太史。射策礼闱新报罢,觅官铨省复见抵。
么么龌龊那可骄,屠狗吹箫竟谁是。咄嗟独因英雄人,汉庭公卿尽金紫。
子康子,尔不能学人,椎鲁不识字。尔不能学人,骪骳不知耻。
修撰竟非阉竖党,丈夫岂用钻刺起。反将侧目恨辕生,但亦少年逢灌氏。
昨者官有行太仆,乞骸被劾承风指。勇退曾无一奖书,吹嘘敢复言荐士。
行路难,歌莫喧。送将归,舌犹存。抱经高卧浒西园,何似陆沉金马门。
天池六月且一息,九万里风鹏飞翻。龙门之草兰台札,马班世史尔家阀。
何处千盘太白山,相思一片长安月。
海烟晴捲法堂开,词客相过次第裁。野寺正当逢上巳,疏钟频得共登台。
风回鹤影移吟榻,泉带荷香入茗杯。自此芳踪追白社,同群还是旧宗雷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