群胡竞作天魔舞,㣼利天宫下兵雨。空山月黑翁仲语,欲灭皇风扫三古。
满目女娲抟土人,濛濛梦入蟪蛄春。直甘大地作布施,何惜恒河沙等身?
是何世界今顿遇,一切法消偈四句。相期出挽阳九厄,日轮天转黄人气。
霜露凋卉木,朔风激郊原。之子戒行迈,相送城南门。
驰车指瓯越,靡靡无停奔。山川送道路,气序异凉温。
仳离方自兹,曷舒中郁烦。念子同乡彦,令质挺玙璠。
劲节夙所尚,古道矢弗谖。宾兴属昌期,出宰膺明恩。
善政崇教育,化理由身惇。行矣懋树立,以副平生言。
陈桥时比澶州时,香孩儿已易孤儿。取国虽同晋梁术,垂谟远出汉唐规。
榻无他睡东南定,杯可同销上下疑。五星奎聚今初睹,太平天子好为之。
金匮还教臣普记,太原徒叹德昭痴。烛影难刊湘野录,苑花空乐侍臣诗。
拥道储君方众属,澶渊虏退曷天欺。砌台不假完钗嗣,辽盟夏款复何期。
四十一年流濊泽,濮安懿子守鸿基。岂意南人专倚任,败坏天下岂非而。
女中尧舜除新法,官家此事宜深知。绍圣更元群正落,道君作主万民离。
四凶六贼相终始,两河三镇恣胡骑。北辕举族畴阶厉,昏德重昏尔为谁。
山高雾重更多风,到处崎岖路不同。片石短松须歇足,莫于峰顶哭途穷。
朵中飞下玉霄神,仙韵娇姝一粉真。冰晓浴乾银浦水,雪篱愁损草堂人。
名姬骏马空词笔,废苑荒台老战尘。冻野苍茫天四惨,两行啼雁独伤春。
汉中太守行出门,萧萧五马鸣秋原。请君系马亭前柳,为君赠言劝君酒。
汉中巨郡狱讼繁,饥馑频仍足群丑。蜀川廉范有遗歌,关西杨震称良守。
使君才质迥非常,十年献纳黄门郎。曾将五色绣龙衮,何有一郡分铜章。
君不见栈道逶迤数千里,高山岧峣水瀰瀰。此去休歌行路难,拟取循良报天子。
开元七年,道士有吕翁者,得神仙术,行邯郸道中,息邸舍,摄帽弛带隐囊而坐,俄见旅中少年,乃卢生也。衣短褐,乘青驹,将适于田,亦止于邸中,与翁共席而坐,言笑殊畅。久之,卢生顾其衣装敝亵,乃长叹息曰:“大丈夫生世不谐,困如是也!”翁曰:“观子形体,无苦无恙,谈谐方适,而叹其困者,何也?”生曰:“吾此苟生耳,何适之谓?”翁曰:“此不谓适,而何谓适?”答曰:“士之生世,当建功树名,出将入相,列鼎而食,选声而听,使族益昌而家益肥,然后可以言适乎。吾尝志于学,富于游艺,自惟当年青紫可拾。今已适壮,犹勤畎亩,非困而何?”言讫,而目昏思寐。
时主人方蒸黍。翁乃探囊中枕以授之,曰:“子枕吾枕,当令子荣适如志。”其枕青甆,而窍其两端,生俛首就之,见其窍渐大,明朗。乃举身而入,遂至其家。数月,娶清河崔氏女,女容甚丽,生资愈厚。生大悦,由是衣装服驭,日益鲜盛。明年,举进士,登第,释褐秘校,应制,转渭南尉,俄迁监察御史,转起居舍人知制诰,三载,出典同州,迁陕牧,生性好土功,自陕西凿河八十里,以济不通,邦人利之,刻石纪德,移节卞州,领河南道采访使,征为京兆尹。是岁,神武皇帝方事戎狄,恢宏土宇,会吐蕃悉抹逻及烛龙莽布支攻陷瓜沙,而节度使王君毚新被杀,河湟震动。帝思将帅之才,遂除生御史中丞、河西节度使。大破戎虏,斩首七千级,开地九百里,筑三大城以遮要害,边人立石于居延山以颂之。归朝册勋,恩礼极盛,转吏部侍郎,迁户部尚书兼御史大夫。时望清重,群情翕习。大为时宰所忌,以飞语中之,贬为端州刺史。三年,征为常侍,未几,同中书门下平章事。与萧中令嵩、裴侍中光庭同执大政十余年,嘉谟密令,一日三接,献替启沃,号为贤相。同列害之,复诬与边将交结,所图不轨。制下狱。府吏引从至其门而急收之。生惶骇不测,谓妻子曰:“吾家山东,有良田五顷,足以御寒馁,何苦求禄?而今及此,思短褐、乘青驹,行邯郸道中,不可得也!”引刃自刎。其妻救之,获免。其罹者皆死,独生为中官保之,减罪死,投驩州。
数年,帝知冤,复追为中书令,封燕国公,恩旨殊异。生子曰俭、曰传、曰位,曰倜、曰倚,皆有才器。俭进士登第,为考功员;传为侍御史;位为太常丞;倜为万年尉;倚最贤,年二十八,为左襄,其姻媾皆天下望族。有孙十余人。两窜荒徼,再登台铉,出入中外,徊翔台阁,五十余年,崇盛赫奕。性颇奢荡,甚好佚乐,后庭声色,皆第一绮丽,前后赐良田、甲第、佳人、名马,不可胜数。后年渐衰迈,屡乞骸骨,不许。病,中人候问,相踵于道,名医上药,无不至焉。将殁,上疏曰:“臣本山东诸生,以田圃为娱。偶逢圣运,得列官叙。过蒙殊奖,特秩鸿私,出拥节旌,入升台辅,周旋内外,锦历岁时。有忝天恩,无裨圣化。负乘贻寇,履薄增忧,日惧一日,不知老至。今年逾八十,位极三事,钟漏并歇,筋骸俱耄,弥留沈顿,待时益尽,顾无成效,上答休明,空负深恩,永辞圣代。无任感恋之至。谨奉表陈谢。”诏曰:“卿以俊德,作朕元辅,出拥藩翰,入赞雍熙。升平二纪,实卿所赖,比婴疾疹,日谓痊平。岂斯沈痼,良用悯恻。今令骠骑大将军高力士就第候省,其勉加针石,为予自爱,犹冀无妄,期于有瘳。”是夕,薨。
卢生欠伸而悟,见其身方偃于邸舍,吕翁坐其傍,主人蒸黍未熟,触类如故。生蹶然而兴,曰:“岂其梦寐也?”翁谓生曰:“人生之适,亦如是矣。”生怃然良久,谢曰:“夫宠辱之道,穷达之运,得丧之理,死生之情,尽知之矣。此先生所以窒吾欲也,敢不受教!”稽首再拜而去。
    