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云翳长空,微雨饯残暑。新凉入郊墟,中田熟禾黍。
秋虫自知时,入我床下语。西风几何时,秋意遽如许。
晓色催鸣鸡,孤砧急寒杵。游子未得归,留滞在江浦。
生理思田园,饥寒念儿女。持此两鬓霜,世路复焉取。
起视夜何其,江月方欲吐。便当随孤鸿,云霄肃双羽。
亭亭明月无人伴,一意孤行天地间。怜我扁舟连夜发,肯分清影到苍湾。
黯消魂、故宫遗事,金源旧恨重数。鹍鸡弦上芳名认,一片冷云吹雨。
都尉府。忆阿海、香闺近接东华路。承恩未许。但褪粉妆残,迎秋扇薄,还送燕归去。
娃儿曲,枉了巫峰朝暮。银红休按花谱。花开花落天难问,莫为绿鬟深诉。
君记取。只几日、青城寂寞春无主。人间最苦。算杜宇声声,摩诃院里,才是断肠处。
为怕燕姬翠黛愁,画船舣阁两津头。因兹便得济川妙,只用舆梁安用舟。
祝尹开山主,江施擅樾成。李子尚清修,亦来同经营。
尹生周藩史,长住心期亭。周吕同声应,翕然迅遐征。
四野云龙集,五星奎壁明。九华九仙人,举手来相迎。
八君称八逸,归心共惟精。为山不厌高,山高必有灵。
为水不厌深,水深蛟龙生。神物贵变化,九仞安可停。
一天晴碧日迟迟,暑气蒸人力自微。幽径雨馀芳草合,小园风急乱花飞。
卧思沂上歌诗去,梦到山阴祓禊归。还忆去年乘小骏,西湖游罢北山围。
先王有道,小大由之。淑人君子,不愆于仪。仪一于上,型叶于下。
礼囿歌雍,文林翔雅。逮我芸生,凤冈鹿野。德之钦矣,化之湛矣。
思我王度,如玉如金。
东方禀易象,玩世隐廊庙。栖心抱清微,混迹秘光耀。
玄览寄数术,纳规在谈笑。卖药五湖中,还从九仙妙。
真人龙飞黑水乡,驾熊驭虎鞭群羊。雄姿伟干钟天潢,天产神骏佐英王。
王之蹻勇人莫当,汗马百战先戎行。鱼皮乌拉叶赫疆,大纛奕奕夜生光。
萨尔浒山吉林冈,明兵号二十万强。剪灭此食五日粮,马前所向皆披攘。
有如骏駮吞虎狼,鼓鼙之声欢雷硠。火牛燧象走且僵,腾槽跃枥独奋扬。
鼠尾森竖目裂眶,横突铁骑冲刀枪。凌崖涧犹康庄,跑土出泉湔愈创。
安平圣水流如浆,是真月驷星精房。王骑箕尾归云阊,马闻蹢躅神沮伤。
绝餐红粟枵酸肠,王生马喜逢孙阳。王死马愿从秦良,呜呼节烈士不常。
何乃马也思斯臧,昔无画者今画装。图成高张传以汪,按图读传言能详。
身高七尺丈咫长,腹毛螺旋耳角芒。海枣之色浮丹苍,黄金鞍镫紫丝缰。
屹立纸上犹轩昂,自昔骐骥呈符祥。尧候赤文轩飞黄,降及汉魏嗟志荒。
侈陈上党饰炖煌,昭陵片石摹初唐。迄今读画珍琳琅,我朝受命天溥将。
负图告期运会昌,彪鸿翊卫都一堂。人既雄耿蛟螭翔,物复倜傥风云骧。
白山莽莽江泱泱,灵气所蟠不可量。荐之郊庙歌宫商,远迈吉日车攻章。
写字须写意,运笔须运神。韩生乍疑腕有鬼,岂知振动往往恒逼真。
右军内擪故森严,大令外拓故疏朗。兰亭变转搆别体,洛神遒劲信真赏。
遗迹至今几千载,六义八法依然在。谁能研精拨镫理,直与点画增光彩。
宁为凌冬枯树,毋为重台使者。状如算子岂是书,宜先筋骨藏锋下。
或有问于余曰:“诗何谓而作也?”余应之曰:“‘人生而静,天之性也;感于物而动,性之欲也。’夫既有欲矣,则不能无思;既有思矣,则不能无言;既有言矣,则言之所不能尽而发于咨嗟咏叹之余者,必有自然之音响节奏,而不能已焉。此诗之所以作也。”
曰:“然则其所以教者,何也?”曰:“诗者,人心之感物而形于言之馀也。心之所感有邪正,故言之所形有是非。惟圣人在上,则其所感者无不正,而其言皆足以为教。其或感之之杂,而所发不能无可择者,则上之人必思所以自反,而因有以劝惩之,是亦所以为教也。昔周盛时,上自郊庙朝廷,而下达于乡党闾巷,其言粹然无不出于正者。圣人固已协之声律,而用之乡人,用之邦国,以化天下。至于列国之诗,则天子巡狩,亦必陈而观之,以行黜陟之典。降自昭、穆而后,寖以陵夷,至于东迁,而遂废不讲矣。孔子生于其时,既不得位,无以行帝王劝惩黜陟之政,于是特举其籍而讨论之,去其重复,正其纷乱;而其善之不足以为法,恶之不足以为戒者,则亦刊而去之;以从简约,示久远,使夫学者即是而有以考其得失,善者师之,而恶者改焉。是以其政虽不足行于一时,而其教实被于万世,是则计之所以为者然也。”
曰:“然则国风、雅、颂之体,其不同若是,何也?”曰:“吾闻之,凡诗之所闻风者,多出于里巷歌谣之作。所谓男女相与咏歌,各言其情者也。虽《周南》《召南》亲被文王之化以成德,而人皆有以得其性情之正,故其发于言者,乐而不过于淫,哀而不及于伤,是以二篇独为风诗之正经。自《邶》而下,则其国之治乱不同,人之贤否亦异,其所感而发者,有邪正是非之不齐,而所谓先王之风者,于此焉变矣。若夫雅颂之篇,则皆成周之世,朝廷郊庙乐歌之词:其语和而庄,其义宽而密;其作者往往圣人之徒,固所以为万世法程而不可易者也。至于雅之变者,亦皆一时贤人君子,闵时病俗之所为,而圣人取之。其忠厚恻怛之心,陈善闭邪之意,犹非后世能言之士所能及之。此《诗》之为经,所以人事浃于下,天道备于上,而无一理之不具也。”
曰:“然则其学之也,当奈何?”曰:“本之二《南》以求其端,参之列国以尽其变,正之于雅以大其规,和之于颂以要其止,此学诗之大旨也。于是乎章句以纲之,训诂以纪之,讽咏以昌之,涵濡以体之。察之情性隐约之间,审之言行枢机之始,则修身及家、平均天下之道,其亦不待他求而得之于此矣。”
问者唯唯而退。余时方集《诗传》,固悉次是语以冠其篇云。
淳熙四年丁酉冬十月戊子新安朱熹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