遥望山上松,隆谷郁青葱。自遇一何高,独立迥地双。
愿想游其下,蹊路绝不通。王乔弃我去,乘云驾六龙。
飘遥戏玄圃,黄老路相逢。授我自然道,旷若发童蒙。
采药钟山隅,服食改姿容。蝉蜕弃秽累,结友家板桐。
临觞奏九韶,雅歌何邕邕。长与俗人别,谁能睹其踪。
挟策携琴绝塞行,将军长揖重书生。题诗好遍云中戍,射猎应过雪外城。
绿酒黄羊晨草檄,黑貂红烛夜谈兵。归来万里雄心在,莫惜离怀醉后倾。
苔荒草蔓半亩宫,不知户外春已浓。支离一疾肝肺攻,要脚驽缓成疲癃。
锥子颖脱心丝空,绳床莫疗蒙头慵。汪子何来省龙钟,李王联袂其音跫。
弥天凿齿劲欹逢,三君雁行于且喁。坐我琴书之房栊,家贫亦有虾鲑供。
相与作达镫烛红,耳官失职悲不聪。高谈但闻声沨沨,心许不假言辞通。
良觌累日宽尘胸,已疾捷若卢扁功,惜哉骊驹逝匆匆。
我钦汪子灵光崇,五三八九经术鸿。文镵金石垂厚穹,阿谁相厄能两雄。
邗江带水疏吟筇,何时下上偕云龙。仗君慧业开愚蠢,可怜踪迹如飘蓬。
石臞又放湖千篷,剩我瑟缩吟悲翁。知己失散真路穷,出门惘惘迷西东。
尔夔我蚿相怜同,望君重来鼓丝桐。
离合吾徒事,何因此别难。游人携紫剑,居士戴黄冠。
楚客同分袂,周郎已钓磻。为怜相见少,临发且蹒跚。
人未有不乐为治平之民者也,人未有不乐为治平既久之民者也。治平至百余年,可谓久矣。然言其户口,则视三十年以前增五倍焉,视六十年以前增十倍焉,视百年、百数十年以前不啻增二十倍焉。
试以一家计之:高、曾之时,有屋十间,有田一顷,身一人,娶妇后不过二人。以二人居屋十间,食田一顷,宽然有余矣。以一人生三计之,至子之世而父子四人,各娶妇即有八人,八人即不能无拥作之助,是不下十人矣。以十人而居屋十间,食田一顷,吾知其居仅仅足,食亦仅仅足也。子又生孙,孙又娶妇,其间衰老者或有代谢,然已不下二十余人。以二十余人而居屋十间,食田一顷,即量腹而食,度足而居,吾以知其必不敷矣。又自此而曾焉,自此而玄焉,视高、曾时口已不下五六十倍,是高、曾时为一户者,至曾、元时不分至十户不止。其间有户口消落之家,即有丁男繁衍之族,势亦足以相敌。或者曰:“高、曾之时,隙地未尽辟,闲廛未尽居也。”然亦不过增一倍而止矣,或增三倍五倍而止矣,而户口则增至十倍二十倍,是田与屋之数常处其不足,而户与口之数常处其有余也。又况有兼并之家,一人据百人之屋,一户占百户之田,何怪乎遭风雨霜露饥寒颠踣而死者之比比乎?
曰:天地有法乎?曰:水旱疾疫,即天地调剂之法也。然民之遭水旱疾疫而不幸者,不过十之一二矣。曰:君、相有法乎?曰:使野无闲田,民无剩力,疆土之新辟者,移种民以居之,赋税之繁重者,酌今昔而减之,禁其浮靡,抑其兼并,遇有水旱疾疫,则开仓廪,悉府库以赈之,如是而已,是亦君、相调剂之法也。
要之,治平之久,天地不能不生人,而天地之所以养人者,原不过此数也;治平之久,君、相亦不能使人不生,而君、相之所以为民计者,亦不过前此数法也。然一家之中有子弟十人,其不率教者常有一二,又况天下之广,其游惰不事者何能一一遵上之约束乎?一人之居以供十人已不足,何况供百人乎?一人之食以供十人已不足,何况供百人乎?此吾所以为治平之民虑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