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,公将如棠观鱼者。臧僖伯谏曰:“凡物不足以讲大事,其材不足以备器用,则君不举焉。君将纳民于轨物者也。故讲事以度轨量,谓之‘轨’;取材以章物采,谓之‘物’。不轨不物,谓之乱政。乱政亟行,所以败也。故春蒐、夏苗、秋狝、冬狩,皆于农隙以讲事也。三年而治兵,入而振旅,归而饮至,以数军实。昭文章,明贵贱,辨等列,顺少长,习威仪也。鸟兽之肉不登于俎,皮革、齿牙、骨角、毛羽不登于器,则君不射,古之制也。若夫山林川泽之实,器用之资,皂隶之事,官司之守,非君所及也。”
公曰:“吾将略地焉。”遂往,陈鱼而观之。僖伯称疾不从。
书曰:“公矢鱼于棠。”非礼也,且言远地也。
人生练勇敢,当于无事时。安能如枯骨,冢中端坐为。
起家射生手,遇贼辄杀之。三十为大将,备兵晋西陲。
长河防飞渡,千里无援师。吹唇遏北犯,鼠磔枭熊罴。
番进十攻一,孤城累卵危。巷战□虎跳,缚至高竿桅。
血衔温序剑,魂飐曲端旗。疮痍贼骇伏,鬼兵阴云驰。
公少颇质鲁,绛灌无文辞。纨绮咸目笑,人固未易知。
艰危立功节,庙祀遗民悲。
雄雷震空六甲驱,空青塞户阴模糊。卷毛舕舌形状殊,逃尽虎豹豺狼貙。
谛视细细苍苔铺,伏而不动非石乎。陡回惊悸生欢娱,洞天咫尺开仙都。
中不百亩蛇线纡,五里十里盘崎岖。前之升者猱附涂,以踵摩顶仰可呼。
忽然索之又亡逋,白日在空午欲晡。翻身跳入壶公壶。
四壁翠洒松雨粗。松生石隙老更腴,不阶尺土元气扶。
松耶石耶德不孤,石以松古青逼肤,松以石怪垂龙胡。
天风来往调笙竽,满身云气留斯须。出门舆马喧九衢,胸中了了丘壑俱。
吁嗟乎!胸中了了丘壑俱,千秋画本思倪迂。
耳目聪明一丈夫,飞行八极隘寰区。剑吹白雪妖邪灭,袖拂春风槁朽苏。
气似酒酣双国士,情如花拥万天姝。如今一去无消息,只有中天月影孤。
宋二苏氏论六国徒事割地赂秦,自弱、取夷灭,不知坚守纵约;齐、楚、燕、赵不知佐韩、魏以摈秦:以为必如是,而后秦患可纾。
夫后世之所以恶秦者,岂非以其暴邪?以余观之,彼六国者皆欲为秦所为,未可专以罪秦也。当是时,东诸侯之六国也,未有能愈于秦者也;其溺于攻伐,习于虞诈,强食而弱肉者,视秦无异也。兵连祸结,曾无虚岁。向使有擅形便之利如秦者,而又得天助焉。未必不复增一秦也。惟其终不克为秦之所为,是以卒自弱,而取夷灭。当苏秦之始出也,固尝欲用秦,而教之吞天下矣。诚知其易也。使秦过用之,彼其所以为秦谋者,一忧夫张仪也。惟其不用,而转而说六国以纵亲,彼岂不逆知天纵约之不可保哉?其心特苟以弋一时之富贵,幸终吾身而约不败。其激怒张仪而入之于秦,意可见也,洹水之盟,曾未逾年,而齐、魏之师已为秦出矣。夫张仪之辨说,虽欲以散纵而就衡,顾其言曰,亲昆弟同父母,尚有争钱财,而欲恃诈伪反覆,所以状衰世人之情,非甚谬也。彼六国相图以攻取,相尚以诈力,非有昆弟骨肉之亲,其事又非特财用之细也。而衡人方日挟强秦之威柄,张喙而恐喝之,即贤智如燕昭者,犹且俯首听命,谢过不遑,乃欲责以长保纵亲,以相佐助,岂可得哉!
所以然者,何也?则以误于欲为秦之所为也。六国皆欲为秦之所为,而秦独为之,而遂焉者,所谓得天助云尔。嗟夫!自春秋以来,兵祸日炽;迄乎战国,而生民之荼毒,有不忍言者。天之爱民甚矣,岂其使六七君者,肆于人上,日驱无辜之民,胼手胝足、暴骸中野,以终刘于虐乎?其必不尔矣!是故秦不极强,不能灭六国而帝,不帝,则其恶未极,其恶未盈,亦不能以速亡。凡此者,皆天也,亦秦与六国之自为之也。后之论者,何厚于六国,而必为之图存也哉!
曰:“若是,则六国无术以自存乎”曰:“奚为其无术也。焉独存,虽王可也。孟子尝以仁义说梁、齐之君矣,而彼不用也,可慨也夫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