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窖与冰天,孤臣泣血。鱼钥沉沉隔双阙。修罗劫满,等到乌头如雪。
九重消息好,皋陶曰。
幡下驺虞,鸡竿载揭。喜极沾巾转呜咽。妻孥相告,今日鹳鸣于垤。
黄粱刚梦醒,炊还热。
高卧曾分白鸣沙,清溪深处采三花。总为征书出空谷,衣裳犹自染云霞。
修竹苞生兮山之岭。缤纷葳蕤兮下交阴。木茏丛兮巍峨。
川泽泱漭兮云雾多。悲猿鸣噪兮啸俦侣。攀折芳条兮聊停伫。
夫君兮不还。蕙华不凋残。岁晏兮忧未开。草虫鸣兮凄凄。
萧兮森兮玄涧深。怅徬徨兮沈吟。纷纷庵薆。穷岩穴兮。
熊窟幽林。杳冥兮吁可畏。嵚崟兮倾欹。飞泉兮激沫。
散漫兮淋漓。弱萝兮修葛。互蔓兮长枝。绿林兮被崖。
随风兮纷披。猛兽兮封狐。眈眈兮视余。扶藤兮直上。
岩岩兮嶷嶷。霏霏兮敷敷。赤豹兮文狸。攀腾兮相追。
思慕公子兮心迟迟。寒风厉兮鸱枭吟。鸟悲鸣兮离其群。
公子去兮亲与亲。行露厌浥兮似中人。
天下学问,惟夜航船中最难对付。盖村夫俗子,其学问皆预先备办。如瀛洲十八学士,云台二十八将之类,稍差其姓名,辄掩口笑之。彼盖不知十八学士、二十八将,虽失记其姓名,实无害于学问文理,而反谓错落一人,则可耻孰甚。故道听途说,只办口头数十个名氏,便为博学才子矣。
余因想吾八越,惟馀姚风俗,后生小子,无不读书,及至二十无成,然后习为手艺。故凡百工贱业,其《性理》《纲鉴》,皆全部烂熟,偶问及一事,则人名、官爵、年号、地方枚举之,未尝少错。学问之富,真是两脚书厨,而其无益于文理考校,与彼目不识丁之人无以异也。或曰:“信如此言,则古人姓名总不必记忆矣。”余曰:“不然,姓名有不关于文理,不记不妨,如八元、八恺,厨、俊、顾、及之类是也。有关于文理者,不可不记,如四岳、三老、臧榖、徐夫人之类是也。”
昔有一僧人,与一士子同宿夜航船。士子高谈阔论,僧畏慑,拳足而寝。僧人听其语有破绽,乃曰:“请问相公,澹台灭明是一个人,两个人?”士子曰:“是两个人。”僧曰:“这等尧舜是一个人,两个人?”士子曰:“自然是一个人!”僧乃笑曰:“这等说起来,且待小僧伸伸脚。”余所记载,皆眼前极肤浅之事,吾辈聊且记取,但勿使僧人伸脚则亦已矣。故即命其名曰《夜航船》。
古剑陶庵老人张岱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