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载干戈隔胜游,江山依旧郁相缪。蛩吟砌壁莓苔古,雁落汀沙草木秋。
画角飘江犹北固,白云飞岫认东瓯。凭高望远心如醉,风岸乌巾雪满头。
西风无着处,如今闲了,斜阳高树。摇落江潭,一片乱鸦飞去。
客思吟商最苦,更消得、庾郎愁赋。深院宇,残萤断雁,伴人凄楚。
谁怜病枕难禁,正飒飒吹来,萧萧不住。采绿前游,空有砌蛩能诉。
弹指几番怨恨,怕化作、漫天碎雨。君听取,凉声又惊秋暮。
昆山徐健菴先生,筑楼于所居之后,凡七楹。间命工斫木为橱,贮书若干万卷,区为经史子集四种。经则传注义疏之书附焉,史则日录、家乘、山经、野史之书附焉,子则附以卜筮、医药之书,集则附以乐府诗余之书。凡为橱者七十有二,部居类汇,各以其次,素标缃帙,启钥灿然。于是先生召诸子登斯楼而诏之曰:“吾何以传女曹哉?吾徐先世,故以清白起家,吾耳目濡染旧矣。盖尝慨夫为人之父祖者,每欲传其土田货财,而子孙未必能世富也;欲传其金玉珍玩、鼎彝尊斝之物,而又未必能世宝也;欲传其园池台榭、舞歌舆马之具,而又未必能世享其娱乐也。吾方以此为鉴。然则吾何以传女曹哉?”因指书而欣然笑曰:“所传者惟是矣!”遂名其楼为“传是”,而问记于琬。琬衰病不及为,则先生屡书督之,最后复于先生曰:
甚矣,书之多厄也!由汉氏以来,人主往往重官赏以购之,其下名公贵卿,又往往厚金帛以易之,或亲操翰墨,及分命笔吏以缮录之。然且裒聚未几,而辄至于散佚,以是知藏书之难也。琬顾谓藏之之难不若守之之难,守之之难不若读之之难,尤不若躬体而心得之之难。是故藏而勿守,犹勿藏也;守而弗读,犹勿守也。夫既已读之矣,而或口与躬违,心与迹忤,采其华而忘其实,是则呻占记诵之学所为哗众而窃名者也,与弗读奚以异哉!
古之善读书者,始乎博,终乎约,博之而非夸多斗靡也,约之而非保残安陋也。善读书者根柢于性命而究极于事功:沿流以溯源,无不探也;明体以适用,无不达也。尊所闻,行所知,非善读书者而能如是乎!
今健菴先生既出其所得于书者,上为天子之所器重,次为中朝士大夫之所矜式,藉是以润色大业,对扬休命,有余矣,而又推之以训敕其子姓,俾后先跻巍科,取宦仕,翕然有名于当世,琬然后喟焉太息,以为读书之益弘矣哉!循是道也,虽传诸子孙世世,何不可之有?
若琬则无以与于此矣。居平质驽才下,患于有书而不能读。延及暮年,则又跧伏穷山僻壤之中,耳目固陋,旧学消亡,盖本不足以记斯楼。不得已勉承先生之命,姑为一言复之,先生亦恕其老誖否耶?
斗角钩心,仿股直弦斜,裁就钿表。一卷闲云,花样别翻新妙。
那夕乞向天孙,恁慧解、欠三分到。等绣鸳、度与金针,须值藕心聪皎。
午窗清课犀奁悄。伴瓜仁,卐纹排小。天然二五称佳偶,拚几回颠倒。
谁道片段不成,只顷刻、楼台琼造。更合交枝玉,应堪撩得,倩娘微笑。
鸣呼悠哉,日鉴在兹。以时享祀,神明降之。神明斯降,既佑飨之。
祚我无疆,受天之佑。赫赫太上,巍巍圣祖。明明烈考,丕承继序。
将军银印大如斗,统制东南江左右。日费军糈数万金,连营千里长相守。
相守于今已十年,不教训练不屯田。百万貔貅江上列,旌旗日色相新鲜。
巨寇从来称狡猾,将军好武不好杀。一旦鼓鼙动地来,兵刃未接营先拔。
张皇六师竞奔走,借问吾头犹在否。将军退守姑苏台,骂贼睢阳功不朽。
长蛇封豕恣吞吴,飞来海外徵兵符。三千师旅仓皇募,六月重洋泛舳舻。
爷娘妻子走相送,喃喃番语声哀恸。威尊命贱备戎行,耀武无非乌合众。
闻道将军忌异才,营前驱策皆驽骀。贼来破阵如破竹,天下雄兵安在哉。
半壁东南数千里,剿何艰难失何易。况令贼势更猖狂,军前谁许同生死。
子胥江作怒潮声,细柳营成垓下营。父老江东咸属望,诸君何以答升平。
罗浮山高高,莫知其纪极。矗然以孤峙,去天才咫尺。
云霞变态不可名,掩映长留万古青。势侔五岳通勾曲,四远相望如在目。
潜蒸二气作甘霖,万物沾濡生意足。三千六百丈,四百十二峰。
鸟飞尚不过,兽迹岂能穷。专奇擅胜夺神力,巧成妙设亏天工。
我曾试一登,绝顶凌天风。彼沧溟之深若停潦,诸山俯视犹蚁封。
罗浮山,镇兹东南何崔嵬。罗山止其所,浮山海上来。
罗耶浮耶终莫辨,荒唐流说谁亲见。轩辕遗迹已成空,葛洪丹灶封苔藓。
但见石楼隐隐势若仙,铁桥斗绝难夤缘。瀑布垂流三千仞,湖波直与海潮连。
璇房七十二,玲珑曲折天然异。亚虎巡山不咥人,越鸡五距飞还止。
罗浮之山足游娱,有林可樵溪可渔。羡君住近山之麓,襟带云霞水竹居。
良田负郭课僮耕,既看东作又西成。得禾酿作酒如渑,颓然醉倒复还醒。
推窗便对罗浮青,白云英英水泠泠。云英英以怡情,水泠泠以濯缨。
随取而足,其谁与争。罗浮之山,钟灵孕秀,不在君身在君后。
凤毛已见薄青云,事业终当媲古人。乡园南望九千里,为忆罗浮歌送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