坐僧寮。何来风雪,欺人窗纸频敲。看壁上横刀自吼,床头斗酒孤倾,可怜缊袍。
是谁潦倒吾曹。半枕故乡离梦,十年流水诗瓢。不禁得短鬓,恰如秋叶,奇云灭影,好花减片,拼向水国几家渔父,烟林一个山樵。
兴还饶。多他这卷离骚。
直到千峰最上头,白云满地作波流。远山数角浮烟海,我欲凭风到十洲。
记得晓妆匀面了,曲阑干外回塘。无聊小坐擘莲房。
鸳鸯飞渡处,风带一丝凉。
放进碧纱烟里月,呼鬟吹灭兰釭。缓移珊枕倚银床。
绡囊笼茉莉,冰簟梦魂香。
江蓠寄幽渚,萎绝亦何伤。鹈鴂应秋鸣,香草为不芳。
增成奉隆宠,庆会不可常。蕃华岂再滋,白日忽移光。
圃圃合欢扇,冷至捐巾箱。华色苟长好,君恩安可量。
昔为笥中锦,今为阶下蔷。自由妾命薄,何敢怨参商。
愿托长信宫,洒扫躬亲尝。聊缓须臾景,冀以免百殃。
燕燕飞涏涏,盛宠冠椒房。十年曾一瞬,畴与问昭阳。
晋室胡然东,起于镇建业。露次躬甲胄,遍移四方檄。
稽留斩督运,北征期刻日。推心司马导,每事必咨决。
江河既云异,神州宜戮力。何至作楚囚,言之殊激烈。
究竟君臣间,复雠不甚切。初无大机用,小小自树立。
接士则以谦,足用则以啬。政事以清净,主谋技粗毕。
尔时有心人,吾敬祖生逖。纠合谱骁健,言于安东曰。
戎胡毒中土,遗民苦残贼。人皆思自奋,命将出师急。
诚使如逖者,部署相统率。望风争响应,岂患无豪杰。
渡江抵中流,慷慨歌击楫。誓必清中原,不信如皦日。
先是两主簿,司州同寝息。此声非恶声,起舞自中夕。
良马轻著鞭,果先刘越石。尝闻伐猃狁,诗人美尹吉。
所以能成功,张仲在君侧。然则士雅军,岂非茂宏责。
当其初遣时,应请聊塞白。簿具千人廪,布止三千疋。
起冶自铸兵,铠仗曾不给。迄夫驻雍邱,甘苦共士卒。
约已务施予,新附勤抚纳。经略河以南,荡焉剪荆棘。
练兵仍积谷,指顾取河北。国将有内难,王刘方搆隙。
大功知不遂,怏怏抱病殁。江左遽偏安,不思进咫尺。
谁料王丞相,衰飒至此极。其心爱一隅,用之恐并失。
幽冥逢镇西,可能无愧色。即今寰海沸,龙蛇正杂遝。
咿喔邻鸡鸣,时贤酣枕席。我此一瓣香,敬为豫州爇。
予友苏子美之亡后四年,始得其平生文章遗稿于太子太傅杜公之家,而集录之,以为十卷。子美,杜氏婿也。遂以其集归之,而告于公曰:“斯文,金玉也。弃掷埋没粪土,不能销蚀。其见遗于一日产,必有收而宝之于后世者。虽其埋没而未出,其精气光怪已能常自发见,而物亦不能掩也。故方其摈斥摧挫、流离穷厄之时直,文章已自行于天下。虽其怨家仇人,及尝能出力而挤之死者,至其文章,则不能少毁而掩蔽之也。凡人之情,忽近而贵远。子美屈于今世犹若此,其伸于后世宜如何也?公其可无恨。”
予尝考前世文章、政理之盛衰,而怪唐太宗致治几乎三王之盛,而文章不能革五代之余习。后百有余年,韩、李之徒出,然后元和之文始复于古。唐衰兵乱,又百余年,而圣宋兴,天下一定,晏然无事。又几百年阳,而古文始盛于今。自古治时少而乱时多。幸时治矣,文章或不能纯粹,或迟久而不相及妇。何其难之若是欤?岂非难得其人欤!苟一有其人,又幸而及出于治世,世其可不为之贵重而爱惜之欤!嗟吾子美,以一酒食之过,至废为民而流落以死。此其可以叹息流涕,而为当世仁人君子之职位宜与国家乐育贤材者惜也。
子美之齿少于余。而予学古文,反在其后。天圣之间,予举进士于有司,见时学者务以言语声偶擿裂,号为时文,以相夸尚气而子美独与其兄才翁及穆参军伯长,作为古歌诗、杂文旭。时人颇共非笑之,而子美不顾也。其后,天子患时文之弊,下诏书,讽勉学者以趋于古焉。由是其风渐息,而学者稍趋于古焉。独子美为于举世不为之时,其始终自守,不牵世俗趋舍,可谓特立之士也。
子美官至大理评事、集贤校理而废,后为湖州长史以卒,享年四十有一。其状貌奇伟,望之昂然,而即之温温,久而愈可爱慕。其才虽高,而人亦不甚嫉忌。其击而去之者,意不在子美也。赖天子聪明仁圣,凡当时所指名而排斥,二三大臣而下,欲以子美为根而累之者,皆蒙保全,今并列于荣宠。虽与子美同时饮酒得罪之人,多一时之豪俊,亦被收采,进显于朝廷。而子美不幸死矣。岂非其命也!悲夫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