圣贤日益远,载籍亦多门。汉儒事训诂,字义舛且繁。
考亭得真秘,辞达意已传。跹跹义屋士,战讼争纷纭。
遗言已糟粕,况复扬其尘。设科重经术,此弊尚虚文。
谁能斡元化,吹醨使其醇。知君学古者,肯效诸生颦。
虽居文艺义,实究道义根。斯人舍我去,吾道竟谁论。
不敲开国自由钟,不为寻洲踵阁龙。唤起黄人思祖国,海天长啸落机峰。
四月河水湍,怒风复相乘。维绝柁亦摧,舟人废其能。
中流急回环,顷刻不可胜。性命委自然,岂知所依凭。
堤旁多聚观,失色气崩腾。孰不愿引手,而乏钩与绳。
嗟我亦天幸,既危乃复兴。追思方厄时,汗出如洗冰。
侧闻前此者,覆溺已屡曾。此事通为邦,长民可以惩。
因书作长诗,俾不忘战兢。
秋日晒古城,秋风来水乡。临流送归客,离思飞云扬。
银液深蘸甲,金钗俨分行。祖行礼虽微,善颂意则良。
破涕忽成笑,欲语旋复忘。若人工涉世,止沸非扬汤。
俛首是非海,如居清净坊。一朝脱屣去,翩如雁随阳。
三折仅存臂,九回无复肠。所欣返全璧,讵复忧焚冈。
我本山林人,才非锥处囊。偶然踏朝市,包以冠与裳。
谁吹邹子律,自分冰氏凉。馀习但文字,残星弄微芒。
来时岸柳绿,倏见秋叶黄。何当首归途,解此名利缰。
湖山足佳处,与君共徜徉。
朱光灼烁照佳人,含情送意遥相亲。嫣然一转乱心神,非子之故欲谁因。
予友苏子美之亡后四年,始得其平生文章遗稿于太子太傅杜公之家,而集录之,以为十卷。子美,杜氏婿也。遂以其集归之,而告于公曰:“斯文,金玉也。弃掷埋没粪土,不能销蚀。其见遗于一日产,必有收而宝之于后世者。虽其埋没而未出,其精气光怪已能常自发见,而物亦不能掩也。故方其摈斥摧挫、流离穷厄之时直,文章已自行于天下。虽其怨家仇人,及尝能出力而挤之死者,至其文章,则不能少毁而掩蔽之也。凡人之情,忽近而贵远。子美屈于今世犹若此,其伸于后世宜如何也?公其可无恨。”
予尝考前世文章、政理之盛衰,而怪唐太宗致治几乎三王之盛,而文章不能革五代之余习。后百有余年,韩、李之徒出,然后元和之文始复于古。唐衰兵乱,又百余年,而圣宋兴,天下一定,晏然无事。又几百年阳,而古文始盛于今。自古治时少而乱时多。幸时治矣,文章或不能纯粹,或迟久而不相及妇。何其难之若是欤?岂非难得其人欤!苟一有其人,又幸而及出于治世,世其可不为之贵重而爱惜之欤!嗟吾子美,以一酒食之过,至废为民而流落以死。此其可以叹息流涕,而为当世仁人君子之职位宜与国家乐育贤材者惜也。
子美之齿少于余。而予学古文,反在其后。天圣之间,予举进士于有司,见时学者务以言语声偶擿裂,号为时文,以相夸尚气而子美独与其兄才翁及穆参军伯长,作为古歌诗、杂文旭。时人颇共非笑之,而子美不顾也。其后,天子患时文之弊,下诏书,讽勉学者以趋于古焉。由是其风渐息,而学者稍趋于古焉。独子美为于举世不为之时,其始终自守,不牵世俗趋舍,可谓特立之士也。
子美官至大理评事、集贤校理而废,后为湖州长史以卒,享年四十有一。其状貌奇伟,望之昂然,而即之温温,久而愈可爱慕。其才虽高,而人亦不甚嫉忌。其击而去之者,意不在子美也。赖天子聪明仁圣,凡当时所指名而排斥,二三大臣而下,欲以子美为根而累之者,皆蒙保全,今并列于荣宠。虽与子美同时饮酒得罪之人,多一时之豪俊,亦被收采,进显于朝廷。而子美不幸死矣。岂非其命也!悲夫!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