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年践蛇虺,一命抵豺虎。悠悠故园心,万里崖峤阻。
祝融方司南,巨岳镇全楚。沧波喷石壁,白日洒飞雨。
寥寥苍梧帝,髯断泣二女。斓斑竹上泪,溅血今如许。
沈文吊湘累,鱼葬得死所。寂寞千载魂,故物但角黍。
吾生将安归,随此瘴江浦。逐臣正南游,倦鸟已北翥。
放身秋崖上,万壑赴一睹。干戈浩茫茫,安得两翅羽。
将入黄昏枕倍寒。银汉指阑干。半轮淡月,一行鸣雁,云老霜残。
凭著飘英风自扫,小院掩双镮。离情难锁,迢迢江水,何处关山。
汉庭谋帅用诗书,丞相今来握虎符。帐下偏裨皆缓带,军中谈笑亦投壶。
故开广榭宜高会,自有清泉入座隅。三辅衣冠献谣俗,五陵豪侠壮规模。
椎牛酾酒捐长日,急管哀弦舞艳姝。射取天狼作乾豆,莫推卫霍擅西都。
佳人默默立春寒,细雨轻风缟袂单。玉质似嫌脂粉涴,残妆净洗觅人看。
此日为欢亦一奇,暂休文战即追随。穷途裹饭存风谊,令节题糕补旧诗。
得士骚坛须互赠,论文狂社敢阿私。知君器量汪汪者,不赋寒郊旷荡词。
慧庆寺距阊门四五里而遥,地僻而鲜居人,其西南及北,皆为平野。岁癸未、甲申间,秀水朱竹垞先生赁僧房数间,著书于此。先生旧太史,有名声,又为巡抚宋公重客,宋公时时造焉。于是苏之人士以大府重客故,载酒来访者不绝,而慧庆玉兰之名,一时大著。
玉兰在佛殿下,凡二株,高数丈,盖二百年物。花开时,茂密繁多,望之如雪。虎丘亦有玉兰一株,为人所称。虎丘繁华之地,游人杂沓,花易得名,其实不及慧庆远甚。然非朱先生以太史而为重客,则慧庆之玉兰,竟未有知者。久之,先生去,寺门昼闭,无复有人为看花来者。
余寓舍距慧庆一里许,岁丁亥春二月,余昼闲无事,独行野外,因叩门而入。时玉兰方开,茂密如曩时。余叹花之开谢,自有其时,其气机各适其所自然,原与人世无涉,不以人之知不知而为盛衰也。今虎丘之玉兰,意象渐衰,而在慧庆者如故,亦以见虚名之不足恃,而幽潜者之可久也。花虽微,而物理有可感者,故记之。
峄阳生孤桐,擢斡八尺高。风雨萌枝叶,鸾皇栖羽毛。
天质自含响,众木非其曹。斲为绿绮琴,古人贞金刀。
所制有法象,不敢差釐毫。重详旧谱录,试抚观均调。
其声清以廉,闻者不贪饕。其音安以乐,令人消郁陶。
弹宫听于君,君德如轩尧。弹商听于臣,臣道如夔皋。
不觉起蹈舞,形逸同翔翱。愿以七宝妆,荐之于天朝。
玉轸朱丝弦,辉华近赭袍。一弹南薰曲,解愠成歌谣。
昔任公子钓鱼,经年不获。及其获也,众人餍之。公孙宏十上不遇,及其遇也,帝王任之。固知饵大则鱼大,功高则禄厚。鱼也人也,何酷似乎。感其义以作赋曰:
千载崇崇,我闻任公。独坐会稽之上,垂钓东海之中。海之广兮,混然飞流;鱼之大兮,邈矣难俦。所谓之鱼,三千馀里。何以为饵,五十其牛。其钓兮星霜已周,日居月诸兮吞此大钩。吞钩之时,其势回互。觉巨絙之紧急,惊白波以鼓怒。搅大海,簸高涛。嶪三山,惮群鳌。及夫道尽途殚,绳穷势蹙。突兀出水,蹉跎望陆。一岸山横,半天云矗。巨鳞既已倾,海水亦以清,吞舟之害平。若乃飞鸾刀以撞突,泉为膏兮岳为骨。剥鳞上之重锦,抉眼中之明月。由河之北,达于东溟。万民餍饫,三年膻腥。向时兮刻意临川,劳神有年。舟人不顾,渔子悠然。坐石滑兮积苔藓,苍葭变兮老云烟。今日兮投竿瞬息,以肉为食。豫且气慑,詹何失色。契我心者臧丈人,适我愿者龙伯国。钓道既尔,人亦如此。孙宏未遇,买臣家贫。海上牧豕,江边负薪。常以云霄自致,燕雀时人。受侮不少,守志弥真。终逢挺拔,俱为汉臣。典郡则还乡衣锦,作相而开阁迎宾。则知饵大者鱼大,道肥者禄肥。获大则喜,虽晚何悲。鱼之与人,殊途而同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