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阴报初寒,惨惨日遽晚。有客自宣城,明爽叩昏懒。
手持两巨轴,六幅从而展。披图画如生,竟轴诗尽选。
平生说匡鼎,今日真到眼。何止辨騧骊,于焉识淄渑。
爱之不能已,欲挂恨壁短。犹冀逢他时,更疑探深远。
我虽投有北,意若轻此乡。所居依高柳,偃息聊徜徉。
残秋忽重九,颇讶花未黄。邻园觅盆菊,恣取不靳偿。
涉旬苞渐放,倜傥殊非常。抗态已兀傲,舞姿极回翔。
色奇固难媚,骨瘦偏含狂。遇之以畸士,勃然动诗肠。
不辞室转寒,独赏夜始长。得此果意外,谁能蔑众芳?
三更风雨闹虚檐,灯焰寥寥抱枕眠。应有旅游人不寐,凄凉莫到小楼前。
人物伤心万马空,于今声价歘然东。教条不独行千里,筹策曾经奉一戎。
事契百年知有自,笑谈三语记无同。白头赖有髯参在,解说当时喜怒公。
草疏饭客淡弥亲,巾袖高谈亦伟人。车似鸡栖偏疾恶,釜惟鱼在卒全身。
服边讲授堪连席,申夏韬潜耻触纶。此后晋材推阮庾,藻思还复数安仁。
余尝读白乐天《江州司马厅记》,言“自武德以来,庶官以便宜制事,皆非其初设官之制,自五大都督府,至于上中下那司马之职尽去,惟员与俸在。”余以隆庆二年秋,自吴兴改倅邢州,明年夏五月莅任,实司那之马政,今马政无所为也,独承奉太仆寺上下文移而已。所谓司马之职尽去,真如乐天所云者。
而乐天又言:江州左匡庐,右江、湖,土高气清,富有佳境,守土臣不可观游,惟司马得从容山水间,以足为乐。而邢,古河内,在太行山麓,《禹贡》衡津、大陆,并其境内。太史公称”邯郸亦漳、河间一都会”,“其谣俗犹有赵之风”,余夙欲览观其山川之美,而日闭门不出,则乐天所得以养志忘名者,余亦无以有之。然独爱乐天襟怀夷旷,能自适,现其所为诗,绝不类古迁谪者,有无聊不平之意。则所言江州之佳境,亦偶寓焉耳!虽徽江州,其有不自得者哉?
余自夏来,忽已秋中,颇能以书史自误。顾街内无精庐,治一土室,而户西向,寒风烈日,霖雨飞霜,无地可避。几榻亦不能具。月得俸黍米二石。余南人,不惯食黍米,然休休焉自谓识时知命,差不愧于乐天。因诵其语以为《厅记》。使乐天有知,亦以谓千载之下,乃有此同志者也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