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前小桂丛,著花无旷月。月行晦朔周,一再开复歇。
初如醉肌红,忽作绛裙色。谁人相料理,耿耿自开落。
有如贫家女,信美乏风格。春风木芍药,秾艳倾一国。
芳根维无恙,岁晚但枯蘖。
金谷水派银河流,金谷峙据三神丘。太仆卿君十二楼,花草不识人间秋。
蜀江染丝云五色,紫凤衔丝中夜织。剪断鲸涛三万匹,天女江妃不敢惜。
明珠量斛买娥眉,时时玉笛障中吹。红鸾翠鹊飞在地,香尘蹋蹋凝流脂。
野鹰西来歌吹歇,踏锦未收风雨裂。楼前甲士屯如云,楼上佳人坠如雪。
于乎董家郿坞金成泥,鬼灯一点然空脐。齐州奴,何用尔,只须豆粥与萍齑。
不见祇今金谷底,野花作障山禽啼。
蓬莱阙下五云飞,桐叶封函出帝畿。汉苑花香随使节,河桥柳色上征衣。
天临玉署恩偏渥,星近银河夜更辉。试向汴京城里望,六街何处不朱扉。
不因风雨壁宁隳,雅志安和寓此诗。前此后今宁浪出,岂非显晦亦关时。
草木鸟兽之为物,众人之为人,其为生虽异,而为死则同,一归于腐坏澌尽泯灭而已。而众人之中,有圣贤者,固亦生且死于其间,而独异于草木鸟兽众人者,虽死而不朽,逾远而弥存也。其所以为圣贤者,修之于身,施之于事,见之于言,是三者所以能不朽而存也。修于身者,无所不获;施于事者,有得有不得焉;其见于言者,则又有能有不能也。施于事矣,不见于言可也。自诗书史记所传,其人岂必皆能言之士哉?修于身矣,而不施于事,不见于言,亦可也。孔子弟子,有能政事者矣,有能言语者矣。若颜回者,在陋巷曲肱饥卧而已,其群居则默然终日如愚人。然自当时群弟子皆推尊之,以为不敢望而及。而后世更百千岁,亦未有能及之者。其不朽而存者,固不待施于事,况于言乎?
予读班固艺文志,唐四库书目,见其所列,自三代秦汉以来,著书之士,多者至百余篇,少者犹三、四十篇,其人不可胜数;而散亡磨灭,百不一、二存焉。予窃悲其人,文章丽矣,言语工矣,无异草木荣华之飘风,鸟兽好音之过耳也。方其用心与力之劳,亦何异众人之汲汲营营? 而忽然以死者,虽有迟有速,而卒与三者同归于泯灭,夫言之不可恃也盖如此。今之学者,莫不慕古圣贤之不朽,而勤一世以尽心于文字间者,皆可悲也!
东阳徐生,少从予学,为文章,稍稍见称于人。既去,而与群士试于礼部,得高第,由是知名。其文辞日进,如水涌而山出。予欲摧其盛气而勉其思也,故于其归,告以是言。然予固亦喜为文辞者,亦因以自警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