鸟啄双环,蝶黏交网,此是阿谁门第。垫巾绕柱,背手循廊,直恁冷清清地。
想为草没空园,总到春归,也无人至。只樱桃一树,有时和雨,暗垂红泪。
料昔日、人在小楼,窗儿帘子,定比今番不似。望残屋角,立尽街心,何处玉钗声腻。
惟有门前远山,还学当年,眉峰空翠。忆香词尚在,吟向东风斜倚。
青溪多道士,华栋祀仙人。绿屩封君达,酡颜贺季真。
林腰束云岫,谷口入风尘。川绿疑成雨,岩红忽觉春。
开窗怪禽集,系槛野猿驯。无由乞灵药,终此驻闲身。
三春之三始春游,正当禊事倚春洲。主人爱客能携酒,胜友如云列凤楼。
主言登高客能赋,指点前山春在眸。随意烟容皆靓好,参差霭黛尽芳幽。
取次林泉开记睹,更将岩壑赴冥搜。青罗接翠互相就,玄崿霏阴不自留。
无数遥峰来及水,白云孤去碧溪悠。晴云绿草如绮织,午对澄波作练浮。
抱日残红依鳄溆,回风舞燕逐渔舟。动静之间情事出,高深所际绪怀流。
冥心相向春如寄,以目为身山可求。春山与我成三友,对酒如何不劝酬。
酒酣耳热临风立,忽从霄羽望霓帱。亲叩太皞苍帝语,氤氲满座穆飕飕。
手赠名峰三百六,人天俯仰恣夷犹。斗南拳石无多地,我生其内我为俦。
千载误归韩姓氏,一杯初醮故峦丘。岭外丘峦多静隐,虚名于世未区区。
春光九十山终古,今人相值速于邮。无古无今惟一醉,主人能信予言不。
茹芝商岭见时清,来望重瞳日月明。径去似知真主意,东游不为羡门生。
峥嵘杰阁压符关,病骨凌虚胆尚豩。漠漠云开巴子国,盘盘江绕没丁山。
青天一握神难越,白鸟双飞意正间。顿作西来登览兴,不因微挫露颓颜。
巴陵郡西江水浑,赤沙黄壤东南奔。迩来湜湜已百载,中有婉娈之忠魂。
当时郡有贾氏妇,志节凛凛摩乾坤。家亡国破身执义不辱,乃是韩魏国忠献五世之曾孙。
临平湖开石封发,五陵气尽天房昏。甲马三百万,北来正啍啍,连城破竹势迎刃。
牵羊系颈,投冠解绶,乞伏窜匿俱纷纷。不意弱草中,见此松柏根。
读书不学曹大家,事夫却是桓少君。
君臣大义本与夫妇一,慷慨万古保贞操。视生死朝夕,不啻富贵如浮云。
恨不生为男,横戈赴三军。栖栖临绝音,耿耿昭人文。
练裳纵横四百字,上陈祖宗创业有至道,下斥奸邪误国偷生存。
吾词既毕分已尽,精卫何苦犹衔冤。想当捐佩入不测,幽光上浮白日衔,阴魄直塞珠宫门。
湘灵罢瑟虙妃泣,冯夷长啸群龙翻。至今合颂其诗感其事,令人浩气填膺那可扪。
或者疑之不能成人善,谓其见梦于人,不若效灵史氏为可敦。
乌乎时无欧阳公,断臂之妇终无闻。
何以愧卖降表贞节,薄俗那能讥兔园。我愿燃犀取灵骨,封以夏屋旌以石表双高蹲。
奏之大廷布天下,激厉臣子皆忠淳,可以扶三纲正人伦。
谓予有不信,请视贾娥坟。
垂杨叶老莺乱飞,牡丹花尽黄蜂稀。桑乾河水长三尺,渡头舟子催人归。
我独临时归不得,搔首看天判南北。长安当面背面尘,孤客缁衣素衣色。
结交有何意,要识公与卿。蹩躠骑短驴,翻来马狰狞。
马长驴短坠沟下,睨人玉鞭鞭玉马。投刺多逢谒者嗤,入门反被官奴骂。
斸桐为琴琴有心,缲丝作弦弦有音。提琴拊弦按宫徵,不向大雅当谁寻。
羡君文章飞健笔,爱君诗句无人匹。若复相寻不相见,男儿何处投胶漆。
上天一明月,照尽万古人。人人就月照,安问故与新。
我有一颗珠,得自龙王宫。十年系衣带,光彩与月同。
试持比月恐不及,海中长有鲛人泣。
十月二十六日得家书,知新置田获秋稼五百斛,甚喜。而今而后,堪为农夫以没世矣!要须制碓制磨,制筛罗簸箕,制大小扫帚,制升斗斛。家中妇女,率诸婢妾,皆令习舂揄蹂簸之事,便是一种靠田园长子孙气象。天寒冰冻时,穷亲戚朋友到门,先泡一大碗炒米送手中,佐以酱姜一小碟,最是暖老温贫之具。暇日咽碎米饼,煮糊涂粥,双手捧碗,缩颈而啜之,霜晨雪早,得此周身俱暖。嗟乎!嗟乎!吾其长为农夫以没世乎!
我想天地间第一等人,只有农夫,而士为四民之末。农夫上者种地百亩,其次七八十亩,其次五六十亩,皆苦其身,勤其力,耕种收获,以养天下之人。使天下无农夫,举世皆饿死矣。我辈读书人,入则孝,出则弟,守先待后,得志泽加于民,不得志修身见于世,所以又高于农夫一等。今则不然,一捧书本,便想中举、中进士、作官,如何攫取金钱,造大房屋,置多产田。起手便走错了路头,后来越做越坏,总没有个好结果。其不能发达者,乡里作恶,小头锐面,更不可当。夫束修自好者,岂无其人;经济自期,抗怀千古者,亦所在多有。而好人为坏人所累,遂令我辈开不得口;一开口,人便笑曰:“汝辈书生,总是会说,他日居官,便不如此说了。”所以忍气吞声,只得捱人笑骂。工人制器利用,贾人搬有运无,皆有便民之处。而士独于民大不便,无怪乎居四民之末也!且求居四民之末,而亦不可得也。
愚兄平生最重农夫,新招佃地人,必须待之以礼。彼称我为主人,我称彼为客户,主客原是对待之义,我何贵而彼何贱乎?要体貌他,要怜悯他;有所借贷,要周全他;不能偿还,要宽让他。尝笑唐人《七夕》诗,咏牛郎织女,皆作会别可怜之语,殊失命名本旨。织女,衣之源也,牵牛,食之本也,在天星为最贵;天顾重之,而人反不重乎?其务本勤民,呈象昭昭可鉴矣。吾邑妇人,不能织绸织布,然而主中馈,习针线,犹不失为勤谨。近日颇有听鼓儿词,以斗叶为戏者,风俗荡轶,亟宜戒之。
吾家业地虽有三百亩,总是典产,不可久恃。将来须买田二百亩,予兄弟二人,各得百亩足矣,亦古者一夫受田百亩之义也。若再求多,便是占人产业,莫大罪过。天下无田无业者多矣,我独何人,贪求无厌,穷民将何所措足乎!或曰:“世上连阡越陌,数百顷有余者,子将奈何?”应之曰:他自做他家事,我自做我家事,世道盛则一德遵王,风俗偷则不同为恶,亦板桥之家法也。哥哥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