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平仲,号虎溪,字文表,浙江缙云人,,(1180-?),生淳熙庚子十二月二十一日,配丁氏,生一子 玖。
朔风卷爆何喧阗,夜闻甲马空中骈。厨中灰飞如糁锦,灶底镫光生红莲。
灵旗猎猎朱衣妍,家家明烛向灶悬。传闻东厨司命君,常于小除之夜能升天。
我闻天有九,覆帱周八埏。东西南北亘万里,其高直踞三十三层巅。
君从何来今何往,其间道里岁月得无多迁延。又闻帝阍九重位高拱,北极深邃众星联。
守关虎豹立狰狞,蛟螭绕殿纷蜿蜒。少撄其怒不可测,君乃何事一过而问焉?
我兹恻然念,久与君周旋。无食吁君爨,苦寒依君眠。
念当远决别,何可使君出门无酒腰无缠。园中有芜树有橘,呼儿斫取罗灶壖。
清斋小供可以饱,殷勤再拜斟寒泉。岁寒天步良艰难,苟可以止君无还。
维君莞尔笑,此子何愚顽,予明语子细听旃。寒暑有代谢,阴阳时变迁。
功成者身退,造物乃循环。维皇悯兹下土浊,使我监观于尘寰。
善恶恒以锱铢计,祸福不爽毫釐间。岁终报绩无少假,威福惟我司命权。
汝不见秦皇东海求神仙,终朝拳跪曲突前。又不见子方刲羊享祀虔,立致黄白家万千。
我闻斯语喜蹁跹,如渴得浆口垂涎。酒更酌,香重煎,盘添美馔纸增钱,长跪致词未敢言。
祝君默喻首我肯,讵乃色然怒曰咄尔措大何敢然!
自吾居而所,羁旅将一年,朝不遑夕谋饔飧。东家焚蜡糒沃釜,而女采薪无力不自全。
西舍庖鳖鲤作脍,而女操刀欲割无小鲜。他人有热可以炙,而尔之灰且死何时然。
有时金石之声聒我耳,不知空厨之下久已无炊烟。
女头无媚骨,而躬非胁肩。只论寻尺直与枉,何知凿枘方可员。
徒然持此残杯与冷炙,胡乃断断向我摇尾而乞怜。
言讫掉头不复顾翩然,归天朝,上尊天。高茫茫,不可问,竟夕使我频搔短发临镫前。
垂杨匝地春如织,紫燕黄莺飞帖帖。裙腰绿尽湖上堤,一点星流草头疾。
鬓痕鞭影花光中,侧耳四蹄如有风。举头西望忽大笑,正值京华吹软红。
快意人生有如此,翩翩貌出佳公子。我愿相从薄笨车,千里之行共君始。
黟山迢递漫思家,如此明湖尽足夸。胜他席帽黄埃客,贪看长安一日花。
江乡六载息吾肩,开到荷花又一年。閒里有书供啸傲,老来无病即神仙。
趋庭梁苑怀前度,捧檄佗城隔远天。且喜桐孙都绕膝,碧筒介寿乐陶然。
某顿首师鲁十二兄书记。前在京师相别时,约使人如河上,既受命,便遣白头奴出城,而还言不见舟矣。其夕,及得师鲁手简,乃知留船以待,怪不如约,方悟此奴懒去而见绐。
临行,台吏催苛百端,不比催师鲁人长者有礼,使人惶迫不知所为。是以又不留下书在京师,但深托君贶因书道修意以西。始谋陆赴夷陵,以大暑,又无马,乃作此行。沿汴绝淮,泛大江,凡五千里,用一百一十程,才至荆南。在路无附书处,不知君贶曾作书道修意否?
及来此问荆人,云去郢止两程,方喜得作书以奉问。又见家兄,言有人见师鲁过襄州,计今在郢久矣。师鲁欢戚不问可知,所渴欲问者,别后安否?及家人处之如何,莫苦相尤否?六郎旧疾平否?
修行虽久,然江湖皆昔所游,往往有亲旧留连,又不遇恶风水,老母用术者言,果以此行为幸。又闻夷陵有米、面、鱼,如京洛,又有梨、栗、橘、柚、大笋、茶荈,皆可饮食,益相喜贺。昨日因参转运,作庭趋,始觉身是县令矣,其余皆如昔时。
师鲁简中言,疑修有自疑之意者,非他,盖惧责人太深以取直尔,今而思之,自决不复疑也。然师鲁又云暗于朋友,此似未知修心。当与高书时,盖已知其非君子,发于极愤而切责之,非以朋友待之也,其所为何足惊骇?路中来,颇有人以罪出不测见吊者,此皆不知修心也。师鲁又云非忘亲,此又非也。得罪虽死,不为忘亲,此事须相见,可尽其说也。
五六十年来,天生此辈,沉默畏慎,布在世间,相师成风。忽见吾辈作此事,下至灶间老婢,亦相惊怪,交口议之。不知此事古人日日有也,但问所言当否而已。又有深相赏叹者,此亦是不惯见事人也。可嗟世人不见如往时事久矣!往时砧斧鼎镬,皆是烹斩人之物,然士有死不失义,则趋而就之,与几席枕藉之无异。有义君子在傍,见有就死,知其当然,亦不甚叹赏也。史册所以书之者,盖特欲警后世愚懦者,使知事有当然而不得避尔,非以为奇事而诧人也。幸今世用刑至仁慈,无此物,使有而一人就之,不知作何等怪骇也。然吾辈亦自当绝口,不可及前事也。居闲僻处,日知进道而已,此事不须言,然师鲁以修有自疑之言,要知修处之如何,故略道也。
安道与予在楚州,谈祸福事甚详,安道亦以为然。俟到夷陵写去,然后得知修所以处之之心也。又常与安道言,每见前世有名人,当论事时,感激不避诛死,真若知义者,及到贬所,则戚戚怨嗟,有不堪之穷愁形于文字,其心欢戚无异庸人,虽韩文公不免此累,用此戒安道慎勿作戚戚之文。师鲁察修此语,则处之之心又可知矣。近世人因言事亦有被贬者,然或傲逸狂醉,自言我为大不为小。故师鲁相别,自言益慎职,无饮酒,此事修今亦遵此语。咽喉自出京愈矣,至今不曾饮酒,到县后勤官,以惩洛中时懒慢矣。
夷陵有一路,只数日可至郢,白头奴足以往来。秋寒矣,千万保重。不宣。修顿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