浓比密云清比玉,连枝接叶翠重重。严庄庄上堪深隐,最忆君家阮嗣宗。
普天炎赫衣流汗。号呼坐恨更浅。节序推移,阴阳代谢,谁敢心怀咨怨。
冥迷展转。梦远壑层冰,澄江匹练。大地嗷嗷,秋空忽散仁风扇。
此身惯经寒暑,喧烦俱净尽,古炉灰篆。屈指交游,转头零落,举目残星数点。
轰雷掣电。任百计营为,亦难周遍。日向西山,气机随吐咽。
闲游华顶上,日朗昼光辉。四顾晴空里,白云同鹤飞。
江鲚色如银,大者乃兼尺。雕盘荐腹腴,一饱千金直。
乡思萦长夜,天恩放老夫。涓埃宁万一,鸥鸟且江湖。
犹忆触蛮斗,但凭牛马呼。衰颜休揽镜,壮志罢张弧。
琴鹤仍无恙,壶浆俨在途。生还真似梦,此别莫长吁。
既遇苍鹰击,敢云白璧诬。诸君情自切,三月政全无。
善守清时法,勿忘旧令迂。可封期比户,握手暂踌蹰。
惯欲浮湘杯自渡。乍惊他、数鸥飞去。波纹既软,他烟又滑,定黏身不住。
白昼念清凉,匹如散、满头花雨。娥皇梦短,灵均怨长,都不是、悟禅处。
水气香,江味苦,一枝芦,料应踏误。攀扶未起,隔洲笑倒,有渔娘菱女。
浸湿赵州衫,七斤重、今添多许。摩尼润了,炉薰漫烬,旃檀半炷。
十月二十六日得家书,知新置田获秋稼五百斛,甚喜。而今而后,堪为农夫以没世矣!要须制碓制磨,制筛罗簸箕,制大小扫帚,制升斗斛。家中妇女,率诸婢妾,皆令习舂揄蹂簸之事,便是一种靠田园长子孙气象。天寒冰冻时,穷亲戚朋友到门,先泡一大碗炒米送手中,佐以酱姜一小碟,最是暖老温贫之具。暇日咽碎米饼,煮糊涂粥,双手捧碗,缩颈而啜之,霜晨雪早,得此周身俱暖。嗟乎!嗟乎!吾其长为农夫以没世乎!
我想天地间第一等人,只有农夫,而士为四民之末。农夫上者种地百亩,其次七八十亩,其次五六十亩,皆苦其身,勤其力,耕种收获,以养天下之人。使天下无农夫,举世皆饿死矣。我辈读书人,入则孝,出则弟,守先待后,得志泽加于民,不得志修身见于世,所以又高于农夫一等。今则不然,一捧书本,便想中举、中进士、作官,如何攫取金钱,造大房屋,置多产田。起手便走错了路头,后来越做越坏,总没有个好结果。其不能发达者,乡里作恶,小头锐面,更不可当。夫束修自好者,岂无其人;经济自期,抗怀千古者,亦所在多有。而好人为坏人所累,遂令我辈开不得口;一开口,人便笑曰:“汝辈书生,总是会说,他日居官,便不如此说了。”所以忍气吞声,只得捱人笑骂。工人制器利用,贾人搬有运无,皆有便民之处。而士独于民大不便,无怪乎居四民之末也!且求居四民之末,而亦不可得也。
愚兄平生最重农夫,新招佃地人,必须待之以礼。彼称我为主人,我称彼为客户,主客原是对待之义,我何贵而彼何贱乎?要体貌他,要怜悯他;有所借贷,要周全他;不能偿还,要宽让他。尝笑唐人《七夕》诗,咏牛郎织女,皆作会别可怜之语,殊失命名本旨。织女,衣之源也,牵牛,食之本也,在天星为最贵;天顾重之,而人反不重乎?其务本勤民,呈象昭昭可鉴矣。吾邑妇人,不能织绸织布,然而主中馈,习针线,犹不失为勤谨。近日颇有听鼓儿词,以斗叶为戏者,风俗荡轶,亟宜戒之。
吾家业地虽有三百亩,总是典产,不可久恃。将来须买田二百亩,予兄弟二人,各得百亩足矣,亦古者一夫受田百亩之义也。若再求多,便是占人产业,莫大罪过。天下无田无业者多矣,我独何人,贪求无厌,穷民将何所措足乎!或曰:“世上连阡越陌,数百顷有余者,子将奈何?”应之曰:他自做他家事,我自做我家事,世道盛则一德遵王,风俗偷则不同为恶,亦板桥之家法也。哥哥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