吾乡虽片壤,耕读能兼资。自遭兵燹后,人士多仳离。
况复巷无人,大概因阻饥。即有好修者,何处可下帷。
兹当因威振,丑类都诛夷。所在重文运,学校岂遽衰。
哲匠采葑菲,勤者人泮池。今年举旷典,数案萃一时。
故里纵萧索,不乏磊落姿。累试火候足,固将绝尘驰。
观光在初学,亦望骥尾随。家驹与时彦,何幸逢昌期。
云梯联步上,骏足贵不羁。拔茅以其汇,占吉当无疑。
一一偿厥愿,此心良足怡。所恨南冠絷,被掳为凄其。
何日得重见,各遂昔所期。其间有佳士,是我积年知。
临风拭望眼,郁郁长相思。
我为先生歌雪鹤,逸兴翩翩入寥廓。先生为我咏雪鸡,扶桑昼景寒凄迷。
雪鹤排云舒六翮,长鸣远逐浮丘伯。玄洲巨君张两耳,竫人踉蹡走如蚁。
雪鸡欲上蟠桃枝,白光烁眼流琼黐。腾身蹋折琅玕树,片片琪华振鸥鹭。
鹤飞拨剌向辽东,海鲸扬波雪半空。缟衣䙰褷丹顶素,九皋月黑猿嗥风。
鸡啼喔咿夜方永,惊起踆乌怨金井。群仙环佩响玲珑,十二玉楼烟雾冷。
忆昔康回触折天柱时,女娲扶天立天维坤维。太白作天骨,万古至今长积雪。
上有雪蛆大毂长如辕,冰蛇雪鼠相蜷蜿。味如餦餭色如乳,入口清凉生。
肺腑炎埃荡涤邪秽除,幽精爽雪游六虚。鹤也莫与乌鸦争腐鼠,鸡也莫向沟膛拾禾黍。
雪寒可畏清可欲,洗髓伐毛天所玉。雪可咽兮冰可餐,谁其作友三青鸾?
渺然大块中,万象具游戏。泥蟠暨天飞,造物凭所置。
寂寞与豪华,过去了无二。烂柯历千年,黄梁争一寐。
淹速虽有殊,幻沤总无异。彭殇竟同归,易险元齐致。
平原不足嬉,惊波不足惴。怀璧抑何愚,射沙复何累。
同信团圞真,谁知黎丘伪。古人陟高危,转盻成委弃。
蜃楼忽以空,冰柱亦消坠。误耽梓泽游,痴下牛山泪。
俯仰百年间,几能留一事。视昔后犹今,推迁只需次。
惟彼大观人,觑破浮生寄。三万六千场,秖求慱一醉。
不装净丑容,不读梨园记。日在优娥群,时存傀儡意。
谤詈且由人,笙歌亦随地。以兹倘来缘,唤醒英雄睡。
是时辛丑觐还,以为两亭馆我而宇之矣。有檄,趣令视事,风流一阻。癸卯入觐,必游之。突骑而上丰乐亭,门生孙教孝廉养冲氏亟觞之。看东坡书记,遒峻耸洁可爱。登保丰堂,谒五贤祠,然不如门额之豁。面下而探紫微泉,坐柏子潭上,高皇帝戎衣时,以三矢祈雨而得之者也。王言赫赫,神物在渊,其泉星如,其石标如,此玄泽也。上醒心亭,读曾子固记,望去古木层槎,有邃可讨,而予之意不欲傍及,乃步过薛老桥,上酿泉之槛,酌酿泉。寻入欧门,上醉翁亭。又游意在亭,经见梅亭,阅玻璃亭,而止于老梅亭,梅是东坡手植。予意两亭即胜,此外断不可亭。一官一亭,一亭一扁,然则何时而已?欲与欧公斗力耶?而或又作一解酲亭,以效翻驳之局,腐鄙可厌。还访智仙庵,欲进开化寺,放于琅玡,从者暮之,遂去。
滁阳诸山,视吾家岩壑,不啻数坡垞耳,有欧、苏二老足目其间,遂与海内争千古,岂非人哉?读永叔亭记,白发太守与老稚辈欢游,几有灵台华胥之意,是必有所以乐之而后能乐之也。先生谪茶陵时,索《史记》,不得读,深恨谳辞之非,则其所以守滁者,必不在陶然兀然之内也。一进士左官,写以为蘧舍,其贤者诗酒于烟云水石之前,然叫骂怨咨耳热之后,终当介介。先生以馆阁暂麾,淡然忘所处,若制其家圃然者,此其得失物我之际,襟度何似耶?且夫誉其民以丰乐,是见任官自立碑也。州太守往来一秃,是左道也。醉翁可亭乎?扁墨初干,而浮躁至矣。先生岂不能正名方号,而顾乐之不嫌、醉之不忌也。其所为亭者,非盖非敛,故其所命者不嫌不忌耳。而崔文敏犹议及之,以为不教民莳种,而导之饮。嗟呼!先生有知,岂不笑脱颐也哉?子瞻得其解,特书大书,明已为先生门下士,不可辞书。座主门生,古心远矣。予与君其憬然存斯游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