越中茶品尚日铸,稽山采摘谷雨前。土人揉焙出新意,喷薄兰雪尘埃蠲。
品题不负六一语,诗句亦人龟堂传。封题白泥印赤印,包里青箬驰江船。
风炉石铫趣煎爚,口未得到心先怜。鼓浪圆或疑蟹眼,翻匙大可如榆钱。
姜盐未敢如琐屑,疱湢况不邻腥膻。色香兼胜味亦绝,如㔢比拟嗟何偏。
定州花磁琢红玉,一啜意气凌飞仙。垂杨踠地绿于染,桃花照眼红欲然。
凭君莫谩杀风景,更持清醑开琼筵。
种自玄都道士,载从渡口渔翁。小儿偷出碧云宫。
顷刻帆樯飞动。
芦苇似来江上,竹枝疑泛图中。桃根桃叶棹歌同。
两桨春风吹送。
马伶者,金陵梨园部也。金陵为明之留都,社稷百官皆在,而又当太平盛时,人易为乐。其士女之问桃叶渡、游雨花台者,趾相错也。梨园以技鸣者,无虑数十辈,而其最著者二:曰兴化部,曰华林部。
一日,新安贾合两部为大会,遍征金陵之贵客文人,与夫妖姬静女,莫不毕集。列兴化于东肆,华林于西肆,两肆皆奏《鸣凤》,所谓椒山先生者。迨半奏,引商刻羽,抗坠疾徐,并称善也。当两相国论河套,而西肆之为严嵩相国者曰李伶,东肆则马伶。坐客乃西顾而叹,或大呼命酒,或移座更近之,首不复东。未几更进,则东肆不复能终曲。询其故,盖马伶耻出李伶下,已易衣遁矣。马伶者,金陵之善歌者也。既去,而兴化部又不肯辄以易之,乃竟辍其技不奏,而华林部独著。
去后且三年而马伶归,遍告其故侣,请于新安贾曰:“今日幸为开宴,招前日宾客,愿与华林部更奏《鸣凤》,奉一日欢。”既奏,已而论河套,马伶复为严嵩相国以出,李伶忽失声,匍匐前称弟子。兴化部是日遂凌出华林部远甚。其夜,华林部过马伶:“子,天下之善技也,然无以易李伶。李伶之为严相国至矣,子又安从授之而掩其上哉?”马伶曰:“固然,天下无以易李伶;李伶即又不肯授我。我闻今相国昆山顾秉谦者,严相国俦也。我走京师,求为其门卒三年,日侍昆山相国于朝房,察其举止,聆其语言,久乃得之。此吾之所为师也。”华林部相与罗拜而去。
马伶,名锦,字云将,其先西域人,当时犹称马回回云。
侯方域曰:异哉,马伶之自得师也。夫其以李伶为绝技,无所干求,乃走事昆山,见昆山犹之见分宜也;以分宜教分宜,安得不工哉?(呜乎!耻其技之不若,而去数千里为卒三年,倘三年犹不得,即犹不归耳。其志如此,技之工又须问耶?
扁舟夜雨瘴溪中,晓起看山翠色重。万感忽来惟宴坐,远书欲寄漫题封。
似闻瀚海秋飞箭,稍喜炎天近息烽。却怪南华忘物者,等閒空谷喜闻跫。
轻云阁雨还晴,苍黄又负端阳节。去年今日,大鄣深处,寸肠千结。
好事无多,良辰难再,犹传遗孽。看连城澒洞,大家愁恼,这光景、何时歇。
因想金陵佳丽,闹秦淮、龙舟称绝。牙樯锦缆,翠冠珠髻,画阑罗列。
回首丘墟,满襟尘土,向人空说。且停杯,容我离骚细读,吊罗江月。
要访云根何处寻,芙蓉天半削孤岑。氤氲袅袅藏签笈,欲往从之携素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