吾闻老农言,一冬见三白。来年定有年,无烦问诸易。
寒日翳翳明,暮雪漼漼积。时闻烦窗棂,兼恐摧屋脊。
平铺瓦沟满,低压墙檐侧。纤纤谁所裁,逐逐若相逼。
庭空印鹤趾,裘弊欺狐腋。况当板屋看,稍若朱帘隔。
柳弱不胜扶,藤重那能掷。旋扫入茶垆,复取映书册。
缄诗忽何来,冻手呵自拆。惟嫌独醒醒,羊羔谁与适。
独倚危楼日向西,洪河风起浪高低。中条北去无多路,回首乡关路不迷。
我昨浏阳作学官,饮酒酣睡俱所安。惟恨醒时欲走无处向,旋转屋内墙壁不得宽。
又恨当杯虽醉乃未快,眼中伴对人实难。为此急归来脱身。
何疑哉!江湖浩荡旧家宅,白鸥相见犹无猜。何况今兹共君裹被宿,楼上道人老方嗜酒同疏放。
万千气象昼夜一栏前,不知仙人游戏蓬莱复何状。
莫生世外心,且作世中语。摆落一切缘,神仙或吾许。
道人间楼置小窠,强眠二客余无多。蛟龙半夜惊风雨,奈此楼中客梦何。
道京师而东,水浮浊流,陆走黄尘,陂田苍莽,行者倦厌。凡八百里,始得灵壁张氏之园于汴之阳。其外修竹森然以高,乔木蓊然以深,其中因汴之余浸,以为陂池;取山之怪石,以为岩阜。蒲苇莲芡,有江湖之思;椅桐桧柏,有山林之气;奇花美草,有京洛之态;华堂厦屋,有吴蜀之巧。其深可以隐,其富可以养。果蔬可以饱邻里,鱼鳌笋菇可以馈四方之客。余自彭城移守吴兴,由宋登舟,三宿而至其下。肩舆叩门,见张氏之子硕,硕求余文以记之。
维张氏世有显人,自其伯父殿中君,与其先人通判府君,始家灵壁,而为此园,作兰皋之亭以养其亲。其后出仕于朝,名闻一时。推其馀力,日增治之,于今五十馀年矣。其木皆十围,岸谷隐然。凡园之百物,无一不可人意者,信其用力之多且久也。
古之君子,不必仕,不必不仕。必仕则忘其身,必不仕则忘其君。譬之饮食,适于饥饱而已。然士罕能蹈其义、赴其节。处者安于故而难出,出者狃于利而忘返。于是有违亲绝俗之讥,怀禄苟安之弊。今张氏之先君,所以为子孙之计虑者远且周,是故筑室艺园于汴、泗之间,舟车冠盖之冲。凡朝夕之奉,燕游之乐,不求而足。使其子孙开门而出仕,则跬步市朝之上;闭门而归隐,则俯仰山林之下。于以养生治性,行义求志,无适而不可。故其子孙仕者皆有循吏良能之称,处者皆有节士廉退之行。盖其先君子之泽也。
余为彭城二年,乐其风土。将去不忍,而彭城之父老亦莫余厌也,将买田于泗水之上而老焉。南望灵壁,鸡犬之声相闻,幅巾杖屦,岁时往来于张氏之园,以与其子孙游,将必有日矣。元丰二年三月二十七日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