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色远连天,最销凝、江上月斜烟晓。倒影浸芙蓉,澄鲜极、岂待鲤鱼风扫。
枫湾柳巷,星星红露渔灯小。惆怅楚魂招不起,零落几多香草。
者回梦度潇湘,讶沙清石浅,比前退了。打桨入芦花,野桥断、偏有鹭鸥寻到。
予怀渺渺。浮家人去烟波悄。那更霜浓洲渚冷,渐渐采菱船少。
一接深言一点头,离骚致处未为幽。不嫌坏路容连步,且欲他年作旧游。
翰墨抑扬虽已晚,林泉栖止会终收。孤云祗恐元无定,候我归来共此丘。
学书欲何为,坐使百事废。规规摹古人,久之意不快。
冥追愈向上,聊以避前辈。人云似某某,窃用引为愧。
虽古亦犹人,面目那可对。作真不如草,稍悟竟奚异。
谁能起自运,写此盖世气。每奇王介甫,下笔风雨至。
聊为宋仲温,千纸勿惜费。
北人食主麦,南人食主稻。平时作饼饵,快啖争且噪。
饭之乃愧贫,好恶殊颠倒。入夏米难乞,市粜踊复暴。
焦麦馀两瓮,八口朝夕靠。初尝赖羹浇,再进乃深好。
法须锸皮精,味胜粗米糙。齧苦蚤虱碎,咽顺藜苋导。
撑肠不易饥,朝食晚可到。固知吾辈腹,何物不堪犒。
女子乃惊诧,逢人即相告。
颖阳之山翠烟深,仙人不见劳我心。丛峰峨峨照空廓,白云时飞石欲落。
此中不到人间客,采药归来花满石。想当飞舄堕层崖,数声清啸惊瑶台。
缑山苍苍今在眼,举手招之殊未来。颖阳之山夜鹤飞,仙人不见归何时。
神清之洞有幽客,应向洞中煮白石。洞前岩下仙家春,几片落花杂飞溜。
高下楼台缥缈霞,绿树不老青山寿。王生邢子意殊勤,恨我隔此浮空尘。
安得碧云千万叠,栖此人间谪堕身。元晖昔作西江客,夜飞墨花晓无迹。
春风留此二百年,幸是山中至人识。有千黄金双白璧,鹅溪白茧才数尺。
颖阳山高风露寒,几处高堂挂生色。
淮源距襄阳,亭候逾十舍。征鞍背绣帏,云雨□四夜。
双艳尽倾城,一姝偏擅价。独怒蕙心轻,误许商人嫁。
鹤鸣于九皋,声闻于野。鱼潜在渊,或在于渚。乐彼之园,爰有树檀,其下维萚。它山之石,可以为错。
鹤鸣于九皋,声闻于天。鱼在于渚,或潜在渊。乐彼之园,爰有树檀,其下维榖。它山之石,可以攻玉。
某顿首师鲁十二兄书记。前在京师相别时,约使人如河上,既受命,便遣白头奴出城,而还言不见舟矣。其夕,及得师鲁手简,乃知留船以待,怪不如约,方悟此奴懒去而见绐。
临行,台吏催苛百端,不比催师鲁人长者有礼,使人惶迫不知所为。是以又不留下书在京师,但深托君贶因书道修意以西。始谋陆赴夷陵,以大暑,又无马,乃作此行。沿汴绝淮,泛大江,凡五千里,用一百一十程,才至荆南。在路无附书处,不知君贶曾作书道修意否?
及来此问荆人,云去郢止两程,方喜得作书以奉问。又见家兄,言有人见师鲁过襄州,计今在郢久矣。师鲁欢戚不问可知,所渴欲问者,别后安否?及家人处之如何,莫苦相尤否?六郎旧疾平否?
修行虽久,然江湖皆昔所游,往往有亲旧留连,又不遇恶风水,老母用术者言,果以此行为幸。又闻夷陵有米、面、鱼,如京洛,又有梨、栗、橘、柚、大笋、茶荈,皆可饮食,益相喜贺。昨日因参转运,作庭趋,始觉身是县令矣,其余皆如昔时。
师鲁简中言,疑修有自疑之意者,非他,盖惧责人太深以取直尔,今而思之,自决不复疑也。然师鲁又云暗于朋友,此似未知修心。当与高书时,盖已知其非君子,发于极愤而切责之,非以朋友待之也,其所为何足惊骇?路中来,颇有人以罪出不测见吊者,此皆不知修心也。师鲁又云非忘亲,此又非也。得罪虽死,不为忘亲,此事须相见,可尽其说也。
五六十年来,天生此辈,沉默畏慎,布在世间,相师成风。忽见吾辈作此事,下至灶间老婢,亦相惊怪,交口议之。不知此事古人日日有也,但问所言当否而已。又有深相赏叹者,此亦是不惯见事人也。可嗟世人不见如往时事久矣!往时砧斧鼎镬,皆是烹斩人之物,然士有死不失义,则趋而就之,与几席枕藉之无异。有义君子在傍,见有就死,知其当然,亦不甚叹赏也。史册所以书之者,盖特欲警后世愚懦者,使知事有当然而不得避尔,非以为奇事而诧人也。幸今世用刑至仁慈,无此物,使有而一人就之,不知作何等怪骇也。然吾辈亦自当绝口,不可及前事也。居闲僻处,日知进道而已,此事不须言,然师鲁以修有自疑之言,要知修处之如何,故略道也。
安道与予在楚州,谈祸福事甚详,安道亦以为然。俟到夷陵写去,然后得知修所以处之之心也。又常与安道言,每见前世有名人,当论事时,感激不避诛死,真若知义者,及到贬所,则戚戚怨嗟,有不堪之穷愁形于文字,其心欢戚无异庸人,虽韩文公不免此累,用此戒安道慎勿作戚戚之文。师鲁察修此语,则处之之心又可知矣。近世人因言事亦有被贬者,然或傲逸狂醉,自言我为大不为小。故师鲁相别,自言益慎职,无饮酒,此事修今亦遵此语。咽喉自出京愈矣,至今不曾饮酒,到县后勤官,以惩洛中时懒慢矣。
夷陵有一路,只数日可至郢,白头奴足以往来。秋寒矣,千万保重。不宣。修顿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