结庐营圃,记城西手泽、春风如故。门绕赤阑桥外水,桑苧蕉林回互。
地迥烟霞,邻惟耕钓,苔草青无数。清猿隔岭,夜窗还傍人语。
问取金谷荒凉,琴台镜槛,销却閒鸥鹭。花落莺啼催梦觉,一片斜阳高树。
三径依然,孤松犹在,多少题诗处。餐英筹酒,年时顿感霜露。
汶河垂柳万枝轻,把酒高楼对马卿。十四年来两行泪,春风重过济州城。
霁月疏窗分外明,狂风无奈海潮声。谁能忍冷孤峰宿,坐看沈波洗太清。
文贞前洗马,青宫若系麭。灰心辞禁血,改意投漆胶。
日月初薰沐,乾坤始馔殽。我视贞观日,真成上下交。
九功应独谛,十渐岂徒譊。凭兹郁结叹,翻来妩媚嘲。
亡鉴时能几,踣碑忽在坳。吁嗟田舍翁,独烦明主包。
乙亥二月月几望,捧檄延州度千嶂。马头忽现嘉岭山,大字摹崖屹相向。
怪螭蟠屈瘦蛟舞,乃是龙图老子之笔仗。闻道当年帅此邦,屡蹑巉岩寄幽旷。
手持蠹简揖山灵,一种清虚恍来贶。我览公书心已钦,我思公迹神逾王。
初为运转副夏竦,继以曹郎扼边障。罢榷招流亡,营田省输饟。
坚壁老敌师,焚书斥贼妄。一十二砦唇齿联,万八千军虎貔壮。
威名不屑淮阴韩,盛德应同丞相亮。坐使西人破胆惊,却马回戈不敢抗。
岂知公余示整暇,啸歌更踞兹山上。方悟胸中数万兵,都由五千拄腹撑肠相酝酿。
我来登山寻旧迹,岂有遗民足咨访。山前闻清钟,山后发樵唱。
摘星无复矗,危楼古井空余白云漾。嗟哉九京安可作,仰止高山意怊怅。
他年青鞋布袜游圭峰,定从雾阁云窗觏真相。
沈水烧残日未西,旧书读罢卷重披。傍人欲识闲中趣,看取先生宴坐时。
重重楼阁。把春愁惹下,怎生安著。要晓得、没甚心情,看紫燕黄鹂,碧桃红药。
记得当年,对明月、共调弦索。又寻芳斗草,金凤玉鱼,尽总输却。
追思那禁泪落。总春光依旧,离愁难托。岂是忘了叮咛,任海角天涯,到处飘泊。
酒注金卮,对此景、难成孤酌。况杨花、飞去飞来,穿帘透幕。
离鸾咏。黄门痛。拈毫泪滴瑶笺冻。愁无据。情如滴。
碧海青天,玉人何处。
蘅芜梦。何时共。翠钿零落钗头凤。伤心语。浑难诉。
挑灯写尽,断肠诗句。
断鳌立极水倒流,当时何处辨九州。玄圭告成绿字显,下有桑土高山丘。
六甲乾坤纳壬癸,习坎卦中云雨起。女丁妇壬传世婚,相王休因此常理。
如何祝融灰不然,今年冥顼独司天。阴旌高张帝鼓闹,逆捲平陆成奔川。
惊心白昼重泉杳,素练当檐垂未了。彻夜弥加气势酣,兼旬犹恨滂沱少。
思徵麦曲医河鱼,何惜千金购提壶。火乌濡翅飞不得,怒鼍撞城来突如。
揭竿求子纷叫喘,沉灶产蛙多叹吁。试登冈阜望原野,彷佛天吴挂海图。
我闻五行各有叙,月离于毕工招雨。桃花红绽壮波涛,梅子黄肥蒸溽暑。
焉知极备反致凶,荡析盖藏埋栋宇。照泥占星信屡验,灼蔡卜晴殊未许。
列仙高居琼楼深,赤子坐受颠崖苦。为糜食饿岂无人,祷社荣门传自古。
我昔泛棹游焦山,曾见杨公所遗之玉带。文襄谋略海内传,能途逆瑾功尤大。
又尝驱车上春明,得向椒山杨公祠堂亲展拜。平生胆不借蚺蛇,尚留谏草壁间发光怪。
胜朝气节无与俦,正嘉诸臣通沆瀣。下逮天启昏乱朝,西台謇谔洵为最。
御史周公铁作肝,立朝慷慨称匪懈。对仗弹章劾厂公,不惮五虎十彪逞毒害。
朝归乡里暮圜扉,击佞未成甘首碎。遗文零落不可知,傥获缣缃生敬爱。
吴江地僻公故乡,梅叟来居学官廨。耆文好古擅风雅,休沐余闲阅书画。
贾人不识公手书,捆束牛腰市中卖。百钱买得喜欲颠,细字联珠大编贝。
装池釐订具苦心,伏暑阑时勤晾晒。移官携向金陵来,箧笥深藏防破坏。
因思名臣墨迹以人重,片纸俱堪阅时代。何况草书神妙走龙蛇,居然争坐位帖同一派。
天留神物不敢私,广大流传推法界。何妨施向枯木堂,解脱因缘两无碍。
遍徵题咏为证盟,欲令海天佛国添佳话。永嘉方伯本通儒,护法宰官拥冠盖。
巧偷豪夺防未然,印钤朱纽篆垂薤。从兹人胜坊间定慧寺,常同杨公玉带山门挂。
我今对此转踌蹰,绢素多年无不败。何当镌石嵌壁间,得与松筠庵中谏草之堂遥作配。
余为董文恪公作行状,尽览其奏议。其任安徽巡抚,奏准棚民开山事甚力。大旨言:与棚民相告讦者,皆溺于龙脉风水之说,至有以数百亩之山,保一棺之土;弃典礼,荒地利,不可施行。而棚民能攻苦茹淡于丛山峻岭、人迹不可通之地,开种旱谷,以佐稻粱。人无闲民,地无遗利,于策至便,不可禁止,以启事端。余览其说而是之。
及余来宣城,问诸乡人。皆言:未开之山,土坚石固,草树茂密,腐叶积数年,可二三寸。每天雨,从树至叶,从叶至土石,历石罅滴沥成泉。其下水也缓,又水下而土不随其下。水缓,故低田受之不为灾;而半月不雨,高田犹受其浸溉。今以斤斧童其山,而以锄犁疏其土,一雨未毕,沙石随下,奔流注壑涧中,皆填污不可贮水,毕至洼田中乃止。及洼田竭,而山田之水无继者。是为开不毛之土,而病有谷之田;利无税之佣,而瘠有税之户也。余亦闻其说而是之。
嗟夫!利害之不能两全也久矣。由前之说,可以息事;由后之说,可以保利。若无失其利,而又不至如董公之所忧,则吾盖未得其术也。故记之以俟夫习民事者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