昔岁金胡始南渡,官军夜遁如脱兔。孤城何啻累卵危,贼至不殊群蚁附。
夜提王师来解围,燕中老将如猛虎。平明横槊属两鞬,疋马驰从贼营去。
峥嵘但见虏可擒,仓卒不知身已仆。平生三箭得天山,白骨看成一丘土。
马前班剑不动尘,犹胜车中三日妇。
秦孝公据崤函之固,拥雍州之地,君臣固守以窥周室,有席卷天下,包举宇内,囊括四海之意,并吞八荒之心。当是时也,商君佐之,内立法度,务耕织,修守战之具,外连衡而斗诸侯。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。
孝公既没,惠文、武、昭襄蒙故业,因遗策,南取汉中,西举巴、蜀,东割膏腴之地,北收要害之郡。诸侯恐惧,会盟而谋弱秦,不爱珍器重宝肥饶之地,以致天下之士,合从缔交,相与为一。当此之时,齐有孟尝,赵有平原,楚有春申,魏有信陵。此四君者,皆明智而忠信,宽厚而爱人,尊贤而重士,约从离衡,兼韩、魏、燕、楚、齐、赵、宋、卫、中山之众。于是六国之士,有宁越、徐尚、苏秦、杜赫之属为之谋,齐明、周最、陈轸、召滑、楼缓、翟景、苏厉、乐毅之徒通其意,吴起、孙膑、带佗、倪良、王廖、田忌、廉颇、赵奢之伦制其兵。尝以十倍之地,百万之众,叩关而攻秦。秦人开关延敌,九国之师,逡巡而不敢进。秦无亡矢遗镞之费,而天下诸侯已困矣。于是从散约败,争割地而赂秦。秦有余力而制其弊,追亡逐北,伏尸百万,流血漂橹;因利乘便,宰割天下,分裂山河。强国请服,弱国入朝。延及孝文王、庄襄王,享国之日浅,国家无事。
及至始皇,奋六世之余烈,振长策而御宇内,吞二周而亡诸侯,履至尊而制六合,执敲扑而鞭笞天下,威振四海。南取百越之地,以为桂林、象郡;百越之君,俯首系颈,委命下吏。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,却匈奴七百余里;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,士不敢弯弓而报怨。于是废先王之道,焚百家之言,以愚黔首;隳名城,杀豪杰;收天下之兵,聚之咸阳,销锋镝,铸以为金人十二,以弱天下之民。然后践华为城,因河为池,据亿丈之城,临不测之渊,以为固。良将劲弩守要害之处,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。天下已定,始皇之心,自以为关中之固,金城千里,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。
始皇既没,余威震于殊俗。然陈涉瓮牖绳枢之子,氓隶之人,而迁徙之徒也;才能不及中人,非有仲尼,墨翟之贤,陶朱、猗顿之富;蹑足行伍之间,而倔起阡陌之中,率疲弊之卒,将数百之众,转而攻秦;斩木为兵,揭竿为旗,天下云集响应,赢粮而景从。山东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。
且夫天下非小弱也,雍州之地,崤函之固,自若也。陈涉之位,非尊于齐、楚、燕、赵、韩、魏、宋、卫、中山之君也;锄櫌棘矜,非铦于钩戟长铩也;谪戍之众,非抗于九国之师也;深谋远虑,行军用兵之道,非及向时之士也。然而成败异变,功业相反,何也?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涉度长絜大,比权量力,则不可同年而语矣。然秦以区区之地,致万乘之势,序八州而朝同列,百有余年矣;然后以六合为家,崤函为宫;一夫作难而七庙隳,身死人手,为天下笑者,何也?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。
翠笼珍果望还赊,报我真应愧木瓜。采掇恐沾秋径湿,传看不觉夜灯斜。
饱知实德非虚语,脱尽浮华是大家。异物清诗两奇绝,渴心何必建溪茶。
脱迹干戈幸再生,时时心折梦围城。南来客枕能安否,更作江湖盗贼惊。
正冠坐方舟,晨诵赵子诗。风湍忽荡激,感此危苦辞。
古人去已远,来者知为谁。正音堕空阔,遗响何差差。
桂枝岂不华,天霜肃严威。春风在中泽,日长蒿与藜。
乘休不得奋,吐气千丈霓。徒令文字间,勃郁含愤悲。
兹晨岁云暮,矧当违远时。且复对尊酒,高歌送寒曦。
歌竟不重陈,潜心以为期。
晨发大河上,曙色满船头。依依树林出,惨惨烟雾收。
村墟杂鸡犬,门巷出羊牛。炊烟绕茅屋,秋稻上陇丘。
尝新未及试,官租急徵收。两河水平堤,夜有盗贼忧。
长安里中儿,生长不识愁。朝驰五花马,暮脱千金裘。
斗鸡五坊市,酣歌醉高楼。绣被夜中酒,玉人坐更筹。
岂知农家子,力穑望有秋。短褐常不完,粝食常不周。
丑妇有子女,鸣机事耕畴。上以充国税,下以祀松楸。
去年筑河防,驱夫如驱囚。人家废耕织,嗷嗷齐东州。
饥饿半欲死,驱之长河流。河源天上来,趋下性所由。
古人有善备,鄙夫无良谋。我歌两河曲,庶达公与侯。
凄风振枯槁,短发凉飕飕。
诸侯之学,是谓泮水。诗人所颂,鲁侯戾止。献馘于是,献囚于是。
采芹则美,饮酒维旨。淮夷来服,觓弓搜矢。其挚维何,元龟象齿。
区区鲁邦,陋无足纪。维泮之兴,功烈如彼。下逮郑国,学校不修。
青青子衿,莫肯来游。谁欲毁之,侨吉厥犹。视其所召,药之则瘳。
我得吾师,实获所求。首善于京,其速置邮。矧在守长,宣化承流。
德音不昭,维职之忧。番禺之学,莫原所作。岁月其绵,栋楹腐恶。
藩级板夷,屋垣圮剥。图像之威,弗丹弗雘。圣经不谈,束置高阁。
讲席其虚,维尘漠漠。譬彼弗殖,萎其将落。于嗟斯民,谁启谁觉。
释老二氏,尚能尊师。岂伊吾儒,曾是弗为。道废若此,莫或耻之。
振而起诸,岂不在兹。爰命鸠材,僝工以时。肇新两序,翼如翚飞。
载辟祠庭,奂其轮而。颐指而化,鬼设神施。乃延师生,来燕来处。
匪怒伊教,载笑载语。笾豆有践,殽核维旅。以妥以侑,礼仪具举。
济间多士,进退规矩。夏弦春诵,各得其所。相彼错薪,有擢维楚。
遐不作人,成是才谞。在汉循吏,时则文翁。修起学宫,成都市中。
常衮在闽,讲导从容。士比内州,岁贡以充。贤不天成,有养自蒙。
谁谓越远,齐鲁同风。憬彼夷蛮,来顺来从。南交厎宁,猗学之功。
子路、曾皙、冉有、公西华侍坐。
子曰:“以吾一日长乎尔,毋吾以也。居则曰:‘不吾知也。’如或知尔,则何以哉?”
子路率尔而对曰:“千乘之国,摄乎大国之间,加之以师旅,因之以饥馑;由也为之,比及三年,可使有勇,且知方也。”
夫子哂之。
“求!尔何如?”
对曰:“方六七十,如五六十,求也为之,比及三年,可使足民。如其礼乐,以俟君子。”
“赤!尔何如?”
对曰:“非曰能之,愿学焉。宗庙之事,如会同,端章甫,愿为小相焉。”
“点!尔何如?”
鼓瑟希,铿尔,舍瑟而作,对曰:“异乎三子者之撰。”
子曰:“何伤乎?亦各言其志也。”
曰:“暮春者,春服既成,冠者五六人,童子六七人,浴乎沂,风乎舞雩,咏而归。”
夫子喟然叹曰:“吾与点也!”
三子者出,曾皙后。曾皙曰:“夫三子者之言何如?”
子曰:“亦各言其志也已矣。”
曰:“夫子何哂由也?”
曰:“为国以礼,其言不让,是故哂之。”
“唯求则非邦也与?”
“安见方六七十,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?”
“唯赤则非邦也与?”
“宗庙会同,非诸侯而何?赤也为之小,孰能为之大?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