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津查君今豪士,权守蛮荒天所使。文章政事到古人,能使古人今不死。
谁遣涪翁住南楼,赤脚承溜不言愁。楼前杜鹃叫钩辀,何时金鸡赦九州。
生来羁管死恋留,部民献地庙祀修。嘉定以后兵燹改,丹霞不作此心在。
云兴雷集倾一时,山高水长望千载。诗人万子君故知,妙赋南池工部祠。
吾家仲弟才亦横,生好公诗如性命。假若二子在世间,定有杰句发天悭。
题成欲寄重欷歔,万里遥酹愁云山。
金碧峥嵘演山脚,合有云骈下寥廓。自嗟本是烟霞翁,一念人间已知错。
闻说楼成本思浓,想见群真多绰约。水虎火龙方得传,看破浮生岂能缚。
夜深时独倚栏干,谁见金花当面落。此道既与群真同,虽隔霄壤常相通。
演客千载无遗踪,伫闻杖履来相从。
疏筠轻带粉,老叶饱经霜。试问枝头实,何年集凤凰。
一生赢得是凄凉。追前事、暗心伤。好天良夜,深屏香被。争忍便相忘。
王孙动是经年去,贪迷恋、有何长。万种千般,把伊情分,颠倒尽猜量。
余一夕坐陶太史楼,随意抽架上书,得《阙编》诗一帙,恶楮毛书,烟煤败黑,微有字形。稍就灯间读之,读未数首,不觉惊跃,急呼周望:“《阙编》何人作者,今邪古邪?”周望曰:“此余乡徐文长先生书也。”两人跃起,灯影下读复叫,叫复读,僮仆睡者皆惊起。盖不佞生三十年,而始知海内有文长先生,噫,是何相识之晚也!因以所闻于越人士者,略为次第,为《徐文长传》。
徐渭,字文长,为山阴诸生,声名藉甚。薛公蕙校越时,奇其才,有国士之目。然数奇,屡试辄蹶。中丞胡公宗宪闻之,客诸幕。文长每见,则葛衣乌巾,纵谈天下事,胡公大喜。是时公督数边兵,威镇东南,介胄之士,膝语蛇行,不敢举头,而文长以部下一诸生傲之,议者方之刘真长、杜少陵云。会得白鹿,属文长作表,表上,永陵喜。公以是益奇之,一切疏计,皆出其手。文长自负才略,好奇计,谈兵多中,视一世士无可当意者。然竟不偶。
文长既已不得志于有司,遂乃放浪曲糵,恣情山水,走齐、鲁、燕、赵之地,穷览朔漠。其所见山奔海立、沙起云行、雨鸣树偃、幽谷大都、人物鱼鸟,一切可惊可愕之状,一一皆达之于诗。其胸中又有勃然不可磨灭之气,英雄失路、托足无门之悲,故其为诗,如嗔如笑,如水鸣峡,如种出土,如寡妇之夜哭,羁人之寒起。虽其体格时有卑者,然匠心独出,有王者气,非彼巾帼而事人者所敢望也。文有卓识,气沉而法严,不以摸拟损才,不以议论伤格,韩、曾之流亚也。文长既雅不与时调合,当时所谓骚坛主盟者,文长皆叱而奴之,故其名不出于越,悲夫!喜作书,笔意奔放如其诗,苍劲中姿媚跃出,欧阳公所谓“妖韶女老,自有余态”者也。间以其余,旁溢为花鸟,皆超逸有致。
卒以疑杀其继室,下狱论死。张太史元汴力解,乃得出。晚年愤益深,佯狂益甚,显者至门,或拒不纳。时携钱至酒肆,呼下隶与饮。或自持斧击破其头,血流被面,头骨皆折,揉之有声。或以利锥锥其两耳,深入寸余,竟不得死。周望言:“晚岁诗文益奇,无刻本,集藏于家。”余同年有官越者,托以抄录,今未至。余所见者,《徐文长集》《阙编》二种而已。然文长竟以不得志于时,抱愤而卒。
石公曰:“先生数奇不已,遂为狂疾;狂疾不已,遂为囹圄。古今文人牢骚困苦,未有若先生者也。虽然,胡公间世豪杰,永陵英主,幕中礼数异等,是胡公知有先生矣;表上,人主悦,是人主知有先生矣,独身未贵耳。先生诗文崛起,一扫近代芜秽之习,百世而下,自有定论,胡为不遇哉?”
梅客生尝寄予书曰:“文长吾老友,病奇于人,人奇于诗。”余谓文长无之而不奇者也。无之而不奇,斯无之而不奇也。悲夫!
行都开阃头尚黑,壮怀直欲吞迤北。厉兵秣马不成寐,夜夜起待东天白。
九庙英灵凛如生,忍使宗社一齐倾。沧海可填山可徙,谁谓志专功无成。
昨日闾阎谩惊扰,劲气不逐腥风倒。白日隐隐东方升,夕晖看作晨晖皦。
鸡盘歃血盟未寒,卖降之子舌先弹。母系尼庵儿械道,盘中有饭吾谁餐。
救焚不管头额烂,叔氏起兵谋复汉。叛贼已诛敌未歼,视死如归心不乱。
余爱兹山昔屡游,回环气象冷清幽。茂林滃郁叠苍翠,宴坐潇洒风飕飗。
密甃积藓迸泉眼,飞翚比翼参云头。径边谁开青步障,客来共泛紫玉瓯。
每思乘兴可独往,尘缨未濯莫我留。胜处尽至心未厌,健步历览势挟辀。
平生趣向与时背,泉石夙志略已酬。兹山独以泉品贵,乃得嘉名传九州。
譬人其中贵有物,源深混混难穷搜。支公此去久愈爱,自我佳句忘百忧。
忽蒙远寄煮岩壑,而我方欲千里求。愿公早见疑蛇解,急诏当应易剡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