知公清德自天然,犹复游心到简编。应笑向来张相国,后堂宾客少彭宣。
今日拆汝书,一读眼为明。知汝即日归,明当遣舟迎。
想汝片帆东,翩若飞鸿征。薄暮过梅市,咿讴双橹声。
到家亦尚早,城楼初发更。草草一尊酒,为汝手自倾。
夜分不能寐,顿忘衰病婴。岂惟病良已,白头黑丝生。
暂别亦不恶,益重父子情。自今日相守,北窗同短檠。
六经焰久伏,百氏方纵横。世俗摈孤学,未易口舌争。
此责在学者,草莱勿自轻。汝壮父未死,相勉在力行。
昔别尊前刚夏五,犹云相见约春三。无端欲去挥清泪,岂识从兹隔胜谈。
南省官能终赵秉,西州路忍愕羊昙。雨声黄叶苏台下,回首行窝百不堪。
出郭行五里,落日众山赤。中环翠凝峦,秀色起千尺。
风流杜牧守,壮语镌妙画。我来严冬初,俯仰一今昔。
人烟久变故,鬼怪据幽僻。披丛得小径,往来遭折屐。
乱石排犬牙,荒洞泯龙迹。空馀岩前碑,雨日自淋炙。
黄花既非时,何以供太白。但须历层巅,一笑天地窄。
草木鸟兽之为物,众人之为人,其为生虽异,而为死则同,一归于腐坏澌尽泯灭而已。而众人之中,有圣贤者,固亦生且死于其间,而独异于草木鸟兽众人者,虽死而不朽,逾远而弥存也。其所以为圣贤者,修之于身,施之于事,见之于言,是三者所以能不朽而存也。修于身者,无所不获;施于事者,有得有不得焉;其见于言者,则又有能有不能也。施于事矣,不见于言可也。自诗书史记所传,其人岂必皆能言之士哉?修于身矣,而不施于事,不见于言,亦可也。孔子弟子,有能政事者矣,有能言语者矣。若颜回者,在陋巷曲肱饥卧而已,其群居则默然终日如愚人。然自当时群弟子皆推尊之,以为不敢望而及。而后世更百千岁,亦未有能及之者。其不朽而存者,固不待施于事,况于言乎?
予读班固艺文志,唐四库书目,见其所列,自三代秦汉以来,著书之士,多者至百余篇,少者犹三、四十篇,其人不可胜数;而散亡磨灭,百不一、二存焉。予窃悲其人,文章丽矣,言语工矣,无异草木荣华之飘风,鸟兽好音之过耳也。方其用心与力之劳,亦何异众人之汲汲营营? 而忽然以死者,虽有迟有速,而卒与三者同归于泯灭,夫言之不可恃也盖如此。今之学者,莫不慕古圣贤之不朽,而勤一世以尽心于文字间者,皆可悲也!
东阳徐生,少从予学,为文章,稍稍见称于人。既去,而与群士试于礼部,得高第,由是知名。其文辞日进,如水涌而山出。予欲摧其盛气而勉其思也,故于其归,告以是言。然予固亦喜为文辞者,亦因以自警焉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