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林才不世,离别重相逢。会面慰我久,观身向酒慵。
寂寥人散后,结构坐来重。况乃气清爽,娟娟林表峰。
泰山鸡鸣始见日,罗浮夜半踆乌出。南溟自是阳明谷,十日所浴光洋溢。
三足欲栖上下枝,天鸡惊起黑如漆。珊瑚之树即扶桑,曜灵家在鲛人室。
牂牁大洋咫尺间,蓬莱一股何曾失。未暾峰峰见东君,六螭先指浮山云。
金光直射散飞电,火轮千里烧氤氲。玄黄鸡子连珠似,五色鸿蒙分不分。
罗山势与浮山并,见日有台当绝顶。泰山日观高不如,俯视朱天最空迥。
台风每苦扶摇多,吹倒铁桥堕青冥。重造飞亭今有谁,惠阳太守才天挺。
郁仪日日朝朱明,君为东道有馀情。导引重轮勤夙夜,寅宾两珥竭神明。
昧爽沧凉好晞发,日华吐纳变金骨。羲和为尔再中天,不使白驹过倏忽。
云衣霓裳日往来,文章更与炎精发。
比比托邻并,相好逾百年。老少虽消息,林庐无改迁。
辛亥壬子岁,潢潦割相连。滔滔槩吴会,垫彼公私田。
田中不生谷,辟术无所传。嚼草草亦尽,仰面呼高天。
惟食累于世,不如枝上蝉。浑舍相抱哭,泪行间饥涎。
日夜立水中,浊浪排胸肩。大儿换斗粟,女小不论钱。
驱妻亦从人,减口日苟延。风雨寻塌屋,各各易为船。
忧厄久不解,岂免疾疫缠。死者随河流,沈骨鱼龙渊。
生者乞四方,所饱何处边。两年非一日,几日艰一饘。
逐逐更逐逐,去如飘叶然。飘叶或回风,故处还周旋。
一去叵测归,归亦何为廛。乡土及骨肉,岂绝情爱牵。
厚地莫容居,皇天不哀怜。四郊类兵变,苍莽空人烟。
盗贼国有讨,此祸力难援。州司旷恤典,势分与民县。
告诉走无门,何况病莫前。老夫廪无米,亦无广厦千。
对眼不忍见,衷肠惟火然。便欲吐我哺,纳彼止一咽。
众口相嗷嗷,欲足理莫全。故好成乖隔,载聚何因缘。
稍喜浊醪扶病头,强看狂絮点清流。王鳣叔鲔成何事,不似吞书鲤破愁。
宿云晦城阙,晓雨生微凉。绿缛草木润,清虚尘土香。
宇宙暂扫除,胸襟豁轩昂。忽如沉痾去,飘若凌风翔。
适物能须几,执热每相望。永愧江上翁,终岁浮沧浪。
结束何翩翩,相逢洛阳陌。流水照清扬,春风披绿帻。
俨然傅脂粉,相传化闳籍。羞称霍家披,云是馆陶客。
歌舞谁不怜,婉媚莫可逆。沾沾喜任侠,黄金得还掷。
珠因弹雀损,锦以斗鸡坼。而多青楼期,欲赴身无百。
且与酒人游,暂入蓬蒿宅。枕藉唯衮衣,何有一缝掖。
不放冰梢数丈长,怕分春色过邻墙。大材未必难为用,禹殿云深锁栋梁。
三五秋正中,既望月当蚀。公庭修救事,摐金控鸣镝。
喧挐走儿稚,发召遍巫觋。我时适未寝,披衣步檐隙。
飞雨洒面来,空云稍如幂。天应爱厥妃,恐惧遭掩抑。
仗此丰隆威,角彼妖蟆力。譬诸薮藏疾,含秽惟汝德。
两曜驾两轮,安行各适职。奈何啖食凶,须臾成毁璧。
见过虽有惩,匿瑕乃无迹。雨非党蟆者,为天护精魄。
常情惜良夜,良夜安足惜。德刑与阴阳,配对初不逆。
星辰系天步,磨蚁沿历历。圆颢示无为,苍苍垂正色。
稽首父母光,千人万人觌。
束带为民牧,儒生诚懦良。十年事诗书,夙昔慕轩唐。
笔耕砚为田,岂习菽与粱。斯民幸直道,迂怀感如伤。
大府行边来,前驱猛豺狼。前庭备供帐,后户陈酒浆。
威仪盛车中,乃昔同舍郎。富贵出天姿,敢惟一日长。
不见后来者,行赀尽新章。军中又积劳,年力正方刚。
支离老儒酸,嗫嚅重踉跄。谁令任衢衢,军法不可当。
昨者邻东县,县官身被创。汹汹群兜鍪,箕踞鸣琴堂。
投劾舍之去,西邑独项强。官钱乃积逋,除名系锒铛。
吁嗟古司牧,此职圣所详。如何九折坂,骐骥不能骧。
白马青油盖,伊谁独生光。盈盈府中趋,晚出剧慷慨。
挥金似流水,湍决自有方。军行九陌过,意气殊扬扬。
归来大劳苦,珍食罗幽房。腰间青瑚玦,笑掷邯郸倡。
穷黎叹中谷,背面血流眶。安知翁媪衰,身死弗得丧。
由来国有立,此辈孰短长。
公输盘为楚造云梯之械,成,将以攻宋。子墨子闻之,起于鲁,行十日十夜,而至于郢,见公输盘。
公输盘曰:“夫子何命焉为?”
子墨子曰:“北方有侮臣者,愿借子杀之。”公输盘不说。
子墨子曰:“请献十金。”
公输盘曰:“吾义固不杀人。”
子墨子起,再拜,曰:“请说之。吾从北方闻子为梯,将以攻宋。宋何罪之有?荆国有余于地,而不足于民,杀所不足而争所有余,不可谓智;宋无罪而攻之,不可谓仁;知而不争,不可谓忠。争而不得,不可谓强。义不杀少而杀众,不可谓知类。”
公输盘服。
子墨子曰:“然胡不已乎?”
公输盘曰:“不可,吾既已言之王矣。”
子墨子曰:“胡不见我于王?”
公输盘曰:“诺。”
子墨子见王,曰:“今有人于此,舍其文轩,邻有敝舆而欲窃之;舍其锦绣,邻有短褐而欲窃之;舍其粱肉,邻有糠糟而欲窃之——此为何若人?”
王曰:“必为有窃疾矣。”
子墨子曰:“荆之地方五千里,宋之地方五百里,此犹文轩之与敝舆也。荆有云梦,犀兕麋鹿满之,江汉之鱼鳖鼋鼍为天下富,宋所谓无雉兔鲋鱼者也,此犹粱肉之与糠糟也。荆有长松文梓楩楠豫章,宋无长木,此犹锦绣之与短褐也。臣以王吏之攻宋也,为与此同类。”
王曰:“善哉!虽然,公输盘为我为云梯,必取宋。”
于是见公输盘。子墨子解带为城,以牒为械,公输盘九设攻城之机变,子墨子九距之。公输盘之攻械尽,子墨子之守圉有余。
公输盘诎,而曰:“吾知所以距子矣,吾不言。”
子墨子亦曰:“吾知子之所以距我,吾不言。”
楚王问其故。
子墨子曰:“公输子之意不过欲杀臣。杀臣,宋莫能守,乃可攻也。然臣之弟子禽滑厘等三百人,已持臣守圉之器,在宋城上而待楚寇矣。虽杀臣,不能绝也。”
楚王曰:“善哉。吾请无攻宋矣。”
子墨子归,过宋。天雨,庇其闾中,守闾者不内也。故曰:治于神者,众人不知其功。争于明者,众人知之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