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京秋 竹垞书至,言沈覃九近寓高澹人宅,因寄此词,兼怀澹人

鸳渚浪。东连柘湖阔,翠迷菰蒋。几番负了,月明移舫。

今日青门路迥,忆词仙、遥载书榥。烟楼望。橘春凉信,落枫初响。

梧掖故人无恙。定相携、西山踏嶂。听塞垣、卷芦声苦,吟情悽怆。

健笔题残,待妙曲、先寄秦淮河上。弄双桨。自有桃根解唱。

(1639—1689)清浙江秀水人,原名符远,字分虎,号耕客,又号桃乡。善诗词,工骈体。与兄李绳远、李良年号浙西三李。与朱彝尊等结诗社。后客居福建茶官署,暴卒。有《香草居集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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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始得西山宴游记

  自余为僇人,居是州。恒惴慄。时隙也,则施施而行,漫漫而游。日与其徒上高山,入深林,穷回溪,幽泉怪石,无远不到。到则披草而坐,倾壶而醉。醉则更相枕以卧,卧而梦。意有所极,梦亦同趣。觉而起,起而归。以为凡是州之山水有异态者,皆我有也,而未始知西山之怪特。

  今年九月二十八日,因坐法华西亭,望西山,始指异之。遂命仆人过湘江,缘染溪,斫榛莽,焚茅茷,穷山之高而上。攀援而登,箕踞而遨,则凡数州之土壤,皆在衽席之下。其高下之势,岈然洼然,若垤若穴,尺寸千里,攒蹙累积,莫得遁隐。萦青缭白,外与天际,四望如一。然后知是山之特立,不与培塿为类,悠悠乎与颢气俱,而莫得其涯;洋洋乎与造物者游,而不知其所穷。引觞满酌,颓然就醉,不知日之入。苍然暮色,自远而至,至无所见,而犹不欲归。心凝形释,与万化冥合。然后知吾向之未始游,游于是乎始,故为之文以志。是岁,元和四年也。

  钴鉧潭记

  钴鉧潭,在西山西。其始盖冉水自南奔注,抵山石,屈折东流;其颠委势峻,荡击益暴,啮其涯,故旁广而中深,毕至石乃止;流沫成轮,然后徐行。其清而平者,且十亩。有树环焉,有泉悬焉。

  其上有居者,以予之亟游也,一旦款门来告曰:“不胜官租、私券之委积,既芟山而更居,愿以潭上田贸财以缓祸。”

  予乐而如其言。则崇其台,延其槛,行其泉于高者而坠之潭,有声潀然。尤与中秋观月为宜,于以见天之高,气之迥。孰使予乐居夷而忘故土者,非兹潭也欤?

  钴鉧潭西小丘记

  得西山后八日,寻山口西北道二百步,又得钴鉧潭,潭西二十五步,当湍而浚者为鱼梁。梁之上有丘焉,生竹树。其石之突怒偃蹇,负土而出,争为奇状者,殆不可数。其嵚然相累而下者,若牛马之饮于溪;其冲然角列而上者,若熊罴之登于山。

  丘之小不能一亩,可以笼而有之。问其主,曰:“唐氏之弃地,货而不售。”问其价,曰:“止四百。”余怜而售之。李深源、元克己时同游,皆大喜,出自意外。即更取器用,铲刈秽草,伐去恶木,烈火而焚之。嘉木立,美竹露,奇石显。由其中以望,则山之高,云之浮,溪之流,鸟兽之遨游,举熙熙然回巧献技,以效兹丘之下。枕席而卧,则清泠之状与目谋,瀯瀯之声与耳谋,悠然而虚者与神谋,渊然而静者与心谋。不匝旬而得异地者二,虽古好事之士,或未能至焉。

  噫!以兹丘之胜,致之沣、镐、鄠、杜,则贵游之士争买者,日增千金而愈不可得。今弃是州也,农夫渔父过而陋之,贾四百,连岁不能售。而我与深源、克己独喜得之,是其果有遭乎!书于石,所以贺兹丘之遭也。

  至小丘西小石潭记

  从小丘西行百二十步,隔篁竹,闻水声,如鸣佩环,心乐之。伐竹取道,下见小潭,水尤清冽。全石以为底,近岸,卷石底以出,为坻,为屿,为嵁,为岩。青树翠蔓,蒙络摇缀,参差披拂。

  潭中鱼可百许头,皆若空游无所依。日光下澈,影布石上,佁然不动;俶尔远逝,往来翕忽,似与游者相乐。

  潭西南而望,斗折蛇行,明灭可见。其岸势犬牙差互,不可知其源。

  坐潭上,四面竹树环合,寂寥无人,凄神寒骨,悄怆幽邃。以其境过清,不可久居,乃记之而去。

  同游者:吴武陵,龚古,余弟宗玄。隶而从者,崔氏二小生:曰恕己,曰奉壹。

  袁家渴记

  由冉溪西南水行十里,山水之可取者五,莫若钻鉧潭。由溪口而西,陆行,可取者八九,莫若西山。由朝阳岩东南水行,至芜江,可取者三,莫若袁家渴。皆永中幽丽奇处也。

  楚越之间方言,谓水之反流为“渴”。渴上与南馆高嶂合,下与百家濑合。其中重洲小溪,澄潭浅渚,间厕曲折,平者深墨,峻者沸白。舟行若穷,忽而无际。

  有小山出水中,皆美石,上生青丛,冬夏常蔚然。其旁多岩洞,其下多白砾,其树多枫柟石楠,樟柚,草则兰芷。又有奇卉,类合欢而蔓生,轇轕水石。

  每风自四山而下,振动大木,掩苒众草,纷红骇绿,蓊葧香气,冲涛旋濑,退贮溪谷,摇飃葳蕤,与时推移。其大都如此,余无以穷其状。

  永之人未尝游焉,余得之不敢专焉,出而传于世。其地主袁氏。故以名焉。

  石渠记

  自渴西南行不能百步,得石渠,民桥其上。有泉幽幽然,其鸣乍大乍细。渠之广或咫尺,或倍尺,其长可十许步。其流抵大石,伏出其下。踰石而往,有石泓,昌蒲被之,青鲜环周。又折西行,旁陷岩石下,北堕小潭。潭幅员减百尺,清深多倏鱼。又北曲行纡余,睨若无穷,然卒入于渴。其侧皆诡石、怪木、奇卉、美箭,可列坐而庥焉。风摇其巅,韵动崖谷。视之既静,其听始远。

  予从州牧得之。揽去翳朽,决疏土石,既崇而焚,既釃而盈。惜其未始有传焉者,故累记其所属,遗之其人,书之其阳,俾后好事者求之得以易。

  元和七年正月八日,蠲渠至大石。十月十九日,踰石得石泓小潭,渠之美于是始穷也。

  石涧记

  石渠之事既穷,上由桥西北下土山之阴,民又桥焉。其水之大,倍石渠三之一,亘石为底,达于两涯。若床若堂,若陈筳席,若限阃奥。水平布其上,流若织文,响若操琴。揭跣而往,折竹扫陈叶,排腐木,可罗胡床十八九居之。交络之流,触激之音,皆在床下;翠羽之水,龙鳞之石,均荫其上。古之人其有乐乎此耶?后之来者有能追予之践履耶?得之日,与石渠同。

  由渴而来者,先石渠,后石涧;由百家濑上而来者,先石涧,后石渠。涧之可穷者,皆出石城村东南,其间可乐者数焉。其上深山幽林逾峭险,道狭不可穷也。

  小石城山记

  自西山道口径北踰黄茅岭而下,有二道:其一西出,寻之无所得;其一少北而东,不过四十丈,土断二川分,有积石横当其垠。其上为睥睨梁欐之形;其旁出堡坞,有若门焉,窥之正黑,投以小石,洞然有水声,其响之激越,良久乃已。环之可上,望甚远。无土壤而生嘉树美箭,益奇而坚,奇疏数偃仰,类智者所施也。

  噫!吾疑造物者之有无久矣,及是,愈以为诚有。又怪其不为之中州而列是夷狄,更千百年不得一售其伎,是固劳而无用,神者倘不宜如是,则其果无乎?或曰:以慰夫贤而辱于此者。或曰:其气之灵,不为伟人而独为是物,故楚之南少人而多石。是二者余未信之。

众芳摇落独鲜妍。占尽风情向小园。疏影横斜水清浅,暗香浮动月黄昏。寒禽欲下先偷眼,粉蝶如知合断魂。幸有微吟可相狎,不须檀板共金尊。
三月莺花都过了,晓来雪片犹零。嵩阳居士记行行。西湖初水满,遥想〓纹生。
欲为海棠传信息,如今底事长醒。不应高卧顿忘情。留春春不住,老眼若为明。
传闻天上有星榆。历历谁居。淡烟暮拥红云暖,春寒乍有还无。作态似深又浅,多情要密还疏。
移尊环坐足相娱。醉影凭扶。江南归到虽怜晚,犹胜不见踟躇。尽拚绿阴青子,凭肩携手如初。
回首章台路。又一番春事阑珊,满帘风絮。郭外谁家闲院落,别是壶天意趣。拚一日、来游一度。除却忧愁风雨外,肯容他、野马埋双屦。行乐地,更何处。人生忍把佳期误。况今朝满坐春风,怎禁不去。莲社兰亭当日话,便合从今委付。算此语、非缘要誉。饮少欢多还觉醉,看归途、叠嶂青无数。情未足,日催暮。

南山翠鬅鬙,四荔拱故宅。采衣侍三寿,教爱如夙昔。

晓然一梦阑,无复万里隔。了知恩爱缚,障我修行力。

亦尝勤遍参,渐欲空结习。妄念绝攀援,自性非假借。

百千三昧门,惟此一事实。持问诸老禅,少露真消息。

悠悠竹色蘸清尊,更借阴风荡午暄。
博得亲颜开一笑,佳名须记寿星轩。

鄱阳漏网触奔鲸,南国烽烟彻夜明。江上貔貅雄远戍,浙西士女赖长城。

铸山久讶吴王濞,断靷谁怜郭子横。见说台端峻风采,草间狐兔不须惊。

地肺重阳子,昆嵛太古仙。二人结约未生前。托居凡世,飞下大罗天。

共阐玄元教,行藏度有缘。奈何不悟似流泉。别后相逢,再约一千年。

采药仙人去未还,偶逢童子问松间。何人解写云山意,不放青团扇影闲。

往事谁能问水滨,停桡仍是薄西曛。
樵渔空自存袁姓,凫雁何应识柳文。
钓艇分灯归客艇,岭云拖雨接溪云。
楩楠兰芷今何在,空使行人误旧闻。

万绿平畦堆罢亚,门前看饮吴牛。烟横雨直不曾休。

水田凉处,人影澹于鸥。

泉韵泠泠高枕好,当时我记清游。思量多半恨扁舟。

五湖归梦,飞破稻香秋。

双飞燕子几时回?夹岸桃花蘸水开。
春雨断桥人不渡,小舟撑出柳阴来。(渡 一作:度)
梦镜还堪忆,虹桥的可疑。
岂因填鹊至,重与牵牛期。
落月穿帷净,凄风入夜悲。
无端角枕上,薄命诉蛾眉。

黄叶敲门霜绕庐,西风吹到故人书。一年离绪秋尤苦,四海知交老渐疏。

贫对青山空入画,别添华发又盈梳。不缘良友相垂念,谁向榆关问索居。

六鳌倾侧动乾坤,国母巡荒护帝孙。
北极星辰临草地,西风观阙卧花门。
我疑千年苍玉精,化为一片秋水骨。
海神欲护护不得,一旦鳌头忽擎出。
有佛处不增,无佛处不减。
人人一段光明,历劫何曾欠少。
咄,释迦谩自化西乾,
达磨无端来此土。
与君南北漫相期,惆怅东风楚水涯。
万里辞家身是梦,三年作郡口为碑。
重将直道干明主,肯负初心答故知。
芳草接天春望迥,一尊相对复何时。

寂寞衡门旧版扉,昔愁今梦两依依。侏儒一节即徵短,骐骥千金莫举肥。

领略停云哀故鬼,商量听雨识前非。浮生欲向无生了,悬鼓分明观落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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