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会括众山,戢戢不可数。其间号天平,突兀为之主。
杰然镇西南,群岭争拱辅。吾知兀物意,必以屏大府。
清溪至其下,仰视势飞舞。伟石如长人,坚立欲言语。
扪萝缘险磴,烂漫松竹古。中腰有危亭,前对绀壁举。
石窦落玉泉,泠泠四时雨。源生白云间,颜色若粉乳。
旱年或播洒,润可足九土。奈何但泓澄,未为应龙取。
予方弃尘中,岩壑素自许。盘桓择雄胜,至此快心膂。
庶得耳目清,终甘死于虎。
古之所谓豪杰之士者,必有过人之节,人情有所不能忍者。匹夫见辱,拔剑而起,挺身而斗,此不足为勇也。天下有大勇者,卒然临之而不惊,无故加之而不怒。此其所挟持者甚大,而其志甚远也。
夫子房受书于圯上之老人也,其事甚怪;然亦安知其非秦之世,有隐君子者出而试之。观其所以微见其意者,皆圣贤相与警戒之义;而世不察,以为鬼物,亦已过矣。且其意不在书。
当韩之亡,秦之方盛也,以刀锯鼎镬待天下之士。其平居无罪夷灭者,不可胜数。虽有贲、育,无所复施。夫持法太急者,其锋不可犯,而其势未可乘。子房不忍忿忿之心,以匹夫之力而逞于一击之间;当此之时,子房之不死者,其间不能容发,盖亦已危矣。
千金之子,不死于盗贼,何者?其身之可爱,而盗贼之不足以死也。子房以盖世之才,不为伊尹、太公之谋,而特出于荆轲、聂政之计,以侥幸于不死,此圯上老人所为深惜者也。是故倨傲鲜腆而深折之。彼其能有所忍也,然后可以就大事,故曰:“孺子可教也。”
楚庄王伐郑,郑伯肉袒牵羊以逆;庄王曰:“其君能下人,必能信用其民矣。”遂舍之。勾践之困于会稽,而归臣妾于吴者,三年而不倦。且夫有报人之志,而不能下人者,是匹夫之刚也。夫老人者,以为子房才有余,而忧其度量之不足,故深折其少年刚锐之气,使之忍小忿而就大谋。何则?非有生平之素,卒然相遇于草野之间,而命以仆妾之役,油然而不怪者,此固秦皇之所不能惊,而项籍之所不能怒也。
观夫高祖之所以胜,而项籍之所以败者,在能忍与不能忍之间而已矣。项籍唯不能忍,是以百战百胜而轻用其锋;高祖忍之,养其全锋而待其弊,此子房教之也。当淮阴破齐而欲自王,高祖发怒,见于词色。由此观之,犹有刚强不忍之气,非子房其谁全之?
太史公疑子房以为魁梧奇伟,而其状貌乃如妇人女子,不称其志气。呜呼!此其所以为子房欤!
白发归来一布衣,东皋春草映柴扉。
向时诸老供薰沐,此日孤生足骂讥。
遁世已甘成远引,刺天何暇计群飞。
光芒消缩都无几,惭愧诗人比少微。
一樽何意复同倾,乱后真疑隔死生。
吐气无妨出芒角,忍穷尤喜见工程。
千年老桧盘根古,十丈寒潭照胆清。
凛凛风期望吾子,不成随例只时名。
浩荡三十年,如萍寄沧海。起为太学师,一日扬光彩。
迢收赴中都,送客纷云蔼。名惭相国知,礼感亲王侍。
徘徊未得去,忽复朱颜改。诏许江南归,青山草堂在。
放浪黄牛村,犹瞻金马门。适性讵非乐,扪心空自论。
田翁四五人,共忘乡相尊。把酒酬殳基,白石今犹存。
天寒落松影,岁久生苔痕。试求金光草,超然事幽讨。
依稀顾况台,寂莫钱王道。东门叹黄犬,税驾胡不早。
长歌归去来,吾从鹿门老。
剧饮何须问酒帘,望来天角月纤纤。花朝暖入春容媚,柏叶浓分野兴添。
布被夜增池草梦,葛巾时羡酒杯淹。苔痕十日无人破,飞絮繁花宿雨沾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