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铜儿,白铜儿,闭眼不观书与诗。积玉辇金游帝里,买得乌纱绣补衣。
归来白马嚇儿童,黑纻满堂金字红。炙牛锤马邀乡里,青丝华馆闹春风。
越女吴娃娇侍侧,又欲凌空生羽翼。房中素女术无成,汞里金丹采不得。
洪都老道术最奇,龙虎真人张天师。宝箓一箱金百两,牛头可作门前厮。
击大法锣鸣大鼓,百馀道士挥白麈。门外幡幢引雷公,江上芙蓉灯竞吐。
后门逼债前门舍,乞儿歌郎趋满野。方士行来眼欲穿,山僧醉后颜如赭。
儒生读书书总多,白发无官可奈何。生乏白金献天子,死无黄纸赂阎罗。
忆昔岭南丰稔日,岁取十千开百室。田家击鼓更吹豳,稻粱饱杀仓中物。
比年水旱成荒芜,潮田巨浸山田枯。南亩半收愁食力,西成未足填官租。
岁之丁丑夏四月,米价高腾市舂歇。当途仰屋心血乾,四野萧条烟火绝。
烟火绝兮白日黄,同时十郡咸开仓。流民就食无远迩,一饱不敢嫌糟糠。
香山在昔鱼盐地,回首沧桑见凋弊。海阔天高唤不闻,吞声欲诉凭谁济。
赖有专城马卧仙,生平爱义不爱钱。手挹黄河润枯槁,泽被东南半壁天。
眼前菜色不忍见,解衣推食行方便。百里欢声动地来,十万青钱一朝遍。
白头老翁黄口孙,孀妻弱子填公门。得钱易米作饘粥,一月频来不厌烦。
当时存活不悉数,公逊硕肤无所取。义声感激有同官,雷荐云兴作霖雨。
营中细柳县中花,交阴垂荫万千家。青箬裹粮归蔀屋,绿荷包饭出官衙。
巨室闻风争效义,里正宿舂晨涤器。逢人不敢唤嗟来,布席受餐俱有意。
仁人之利溥矣哉,将军竖帜登春台。阳律一吹回冻谷,嘉禾骈实出南陔。
山中野人成久别,锦江双鲤来书札。札中写作赈荒图,口碑传颂人中杰。
楮公授我三尺麻,毛生跃出丹山霞。千里题诗寄铃阁,东林归兴阻天涯。
呜呼,安得天下尽如卧仙者,大法小廉不相假。凤凰巢阁鸟栖枝,麒麟在薮牛耕野。
野人饱食太平年,策杖重来问风雅。
鹞子坞寒山鬼行,有冢累累黄蒿平。往年拾骨方家峪,携母就父同隹城。
朝廷虽颁两道敕,尘车茅车空有名。幽宅一闭不复晓,梦中往往疑平生。
呜呼二歌兮歌似哭,白杨瑟瑟悲风木。
温风忽来振柯叶,翻覆手间重变雪。天公作事岂容料,坐使南人惊旷绝。
朝来送客到江浒,冻骨凛凛吹欲折。归来席户已迷漫,芋火拨残灰没灭。
眼中所历要摹写,拙笔难书非被掣。叩门好事忽有饷,一盏径能生脸缬。
昌黎咏雪故雄健,取喻未免收琐屑。争如欧苏两仙伯,一白解遮群丑瞥。
我今困客乃自困,韩非说难竟死说。戏诗还与作官同,大错知合几州铁。
余生足下。前日浮屠犁支自言永历中宦者,为足下道滇黔间事。余闻之,载笔往问焉。余至而犁支已去,因教足下为我书其语来,去年冬乃得读之,稍稍识其大略。而吾乡方学士有《滇黔纪闻》一编,余六七年前尝见之。及是而余购得是书,取犁支所言考之,以证其同异。盖两人之言各有详有略,而亦不无大相悬殊者,传闻之间,必有讹焉。然而学士考据颇为确核,而犁支又得于耳目之所睹记,二者将何取信哉?
昔者宋之亡也,区区海岛一隅,仅如弹丸黑子,不逾时而又已灭亡,而史犹得以备书其事。今以弘光之帝南京,隆武之帝闽越,永历之帝西粤、帝滇黔,地方数千里,首尾十七八年,揆以《春秋》之义,岂遽不如昭烈之在蜀,帝昺之在崖州?而其事渐以灭没。近日方宽文字之禁,而天下所以避忌讳者万端,其或菰芦泽之间,有廑廑志其梗概,所谓存什一于千百,而其书未出,又无好事者为之掇拾流传,不久而已荡为清风,化为冷灰。至于老将退卒、故家旧臣、遗民父老,相继澌尽,而文献无征,凋残零落,使一时成败得失与夫孤忠效死、乱贼误国、流离播迁之情状,无以示于后世,岂不可叹也哉!
终明之末三百年无史,金匮石室之藏,恐终沦散放失,而世所流布诸书,缺略不祥,毁誉失实。嗟乎!世无子长、孟坚,不可聊且命笔。鄙人无状,窃有志焉,而书籍无从广购,又困于饥寒,衣食日不暇给,惧此事终已废弃。是则有明全盛之书且不得见其成,而又何况于夜郎、筇笮、昆明、洱海奔走流亡区区之轶事乎?前日翰林院购遗书于各州郡,书稍稍集,但自神宗晚节事涉边疆者,民间汰去不以上;而史官所指名以购者,其外颇更有潜德幽光,稗官碑志纪载出于史馆之所不及知者,皆不得以上,则亦无以成一代之全史。甚矣其难也!
余员昔之志于明史,有深痛焉、辄好问当世事。而身所与士大夫接甚少,士大夫亦无有以此为念者,又足迹未尝至四方,以故见闻颇寡,然而此志未尝不时时存也。足下知犁支所在,能召之来与余面论其事,则不胜幸甚。
彭蠡湖南下小艭,只缘司马殿名邦。宗工暂辍长杨赋,幼妇因贻弱柳江。
佐郡散衙怀旧侣,倚楼闻篴调新腔。劳劳往返邮亭使,珍重书传鲤一双。
一雨群皆喜,今朝情亦均。半生五十日,相对二三人。
意气楼中远,园林眼下新。只须多美酒,容易度芳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