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水弯环罗带阔,千古零陵擅风月。取名如许安得愚,因病成妍却奇绝。
至今镜净不可唾,犹恐先生遗翰墨。泽及溪流不庇身,付与后来商巧拙。
我欲扁舟穷石涧,春涨未生寒濑咽。纷红骇绿四山空,惟有风篁韵骚屑。
清溪东去客西征,钴鉧潭边聊驻节。何时随汝下潇湘,归路三千橹伊轧。
六书缪篆用摹刻,大者符玺细印章。崩崖古隧取次出,镂金琢玉争弆藏。
关中郭髯最好古,十年搜讨盈箧箱。部居州乱作谱牒,编次缃帙盛缥囊。
璀璨丹砂照虫鸟,错互金薤堆琳琅。考正职官本二史,贯穿训故穷《凡将》,窃取正用史家法,岂玩小物涂朱黄。
忆昔先朝席丰豫,符瑞纷沓徵祯祥。河清凤见屡奏贺,玉玺又报来临漳。
先帝亲御文华门,制诏臣下风四方。千官鹤列瞻负扆,冲牙双瑀声铿锵。
中官屹立当御座,插冠貂尾加金珰。紫泥封坼青囊解,金银剩组开煇煌。
临轩手持四寸玺,俯示陛墄周两旁。槃龙纽螭弄掌握,衫袖照烛回虹光。
侍臣代奉传国宝,殿中不用尚玉郎。鸿胪传制百僚贺,文曰受命寿永冒。
朝罢君臣咸燕喜,南面并进南山觞。岂知瑞应不虚见,中兴天以授我皇。
郭君此书精且良,曷不首勒玉玺图。访问礼官摹尚方,如服有冕网有纲。
蝇头细字注几行,吾诗附玺垂久长。命曰印史非夸张,《春秋》之义微而彰。
公今游戏仙人乡,手折若木攀扶桑。却挥龙骑返故里,碧鬣苍鳞欲飞起。
化为老树当庭蹲,排突云窟盘山根。要将直干留天地,岂为清阴覆子孙。
我来俯仰三叹息,何必新甫之颠锦官侧。吁嗟乎!
门前几日不霜风,君看万柳何颜色。
庭树纷纷霰作花,北风吹卷入窗斜。天山积雪无归路,不是征人不忆家。
十年失路谁知己,扰扰尘中犹未已。恒饥稚子色凄凉,病仆呻吟呼不起。
当年意气不肯平,昨日论交竟谁是?呜呼一歌兮歌已哀,石田茅屋荒苍苔。
园中有枣行人食,忍能对面为盗贼。有时长叹独移时,安知我有不平色。
秋风落叶闭重门,白发如丝叹何益。呜呼二歌兮歌始放,江客不堪频北望。
意中索莫与先异,春草青青新覆地。年年岁岁一床书,不忍见之益愁思。
愁心反覆梦难成,天寒雁度堪垂泪。呜呼三歌兮歌三发,中天夜久高明月。
北风微雨虚堂秋,昨日之日不可留。四时不得一日乐,朝夕催人自白头。
仰天大笑出门去,安得行叹复坐愁。呜呼四歌兮歌四奏,伤心不忍问耆旧。
世情付与东流水,穷巷苍苔绝知己。岩扉松径长寂寥,东园几树桃花死。
愧尔东西南北人,欲向何门趿珠履?呜呼五歌兮歌正长,雌龙怨吟寒水光。
世人结交须黄金,郢中《白雪》且莫吟。桃花欲开不自觉,千里春色伤人心。
眼前好恶那能定,隔叶黄鹂空好音。呜呼六歌兮歌思迟,一沉一浮会有时。
天寒野阴风景暮,落日疏钟小槐雨。寂寂寥寥扬子居,惟有幽人自来去。
何用年年空读书,井底看星梦中语。呜呼七歌兮悄终曲,空庭细雨莓苔绿。
清游如流水,逢坳注盘礴。青林古僧居,看竹例插脚。
曲房烟霭侵,结构傍崖崿。山心爱幽森,茗话入恬漠。
不知秋风夕,桐子窗前落。覆地云下阶,窥人月到阁。
小住良复佳,晚归亦不恶。度岭乞一筇,紫玉铿然削。
云萍小聚一亭高,风捲苍蒹起怒涛。胜会难忘黄叔度,新诗宜付薛阳陶。
花当倦后歌犹荡,酒到酣时笛亦豪。更喜西山来入座,分青此日为吾曹。
汴梁宫中绛绡梅,移向汴河堤上栽。青条团掿杏花颗,琐细向阳才半开。
张公小队呼我饮,风色偃髯寒气凛。玉衔径踏黄河冰,貂帽飒檐掀紫锦。
金鞍细马歌舞人,雪压小桥不动尘。入门下马簇花宴,红莲旧府花正新。
玉川金波碧香酒,折花遍插分素手。春透寒梢未全绽,风流正要胭脂瘦。
赏梅不用歌落梅,缓歌却著银笙催。爱香细撷生霞蕊,浮动云腴嚼一杯。
本是前村冷澹花,不称王侯将相家。明朝会散更向明月底,藉雪冻吟疏影里。
山行不逢人,尚余豺虎迹。下马读残碑,道旁小歇息。
乡人荷担来,累累此何物。前肩挂髑髅,后担束骸骨。
为言荒村中,狼藉无人恤。官局论斤买,易米计亦得。
败骼搀牛羊,真伪孰能别。山南净慈旁,山北栖霞侧。
荒冢何纷纭,千魂共一穴。岂无忠与贞,岂无豪与杰。
身后谁得丧,都付一丘貉。俯首念妻孥,泪下衣襟湿。
结社春秋祭祀慇,丹炉点化课诗文。
惟君默契神仙意,乐道飘然迥出群。
皇都春暖雪初晴,驻马东郊送客行。弹铗暂辞双凤阙,挂帆遥指五羊城。
千秋丹荔怀乡梦,万里青山带别情。风雨对床如问我,一官今见二毛生。
臣前蒙陛下问及本朝所以享国百年,天下无事之故。臣以浅陋,误承圣问,迫于日晷,不敢久留,语不及悉,遂辞而退。窃惟念圣问及此,天下之福,而臣遂无一言之献,非近臣所以事君之义,故敢昧冒而粗有所陈。
伏惟太祖躬上智独见之明,而周知人物之情伪,指挥付托必尽其材,变置施设必当其务。故能驾驭将帅,训齐士卒,外以捍夷狄,内以平中国。于是除苛赋,止虐刑,废强横之藩镇,诛贪残之官吏,躬以简俭为天下先。其于出政发令之间,一以安利元元为事。太宗承之以聪武,真宗守之以谦仁,以至仁宗、英宗,无有逸德。此所以享国百年而天下无事也。
仁宗在位,历年最久。臣于时实备从官,施为本末,臣所亲见。尝试为陛下陈其一二,而陛下详择其可,亦足以申鉴于方今。伏惟仁宗之为君也,仰畏天,俯畏人;宽仁恭俭,出于自然,而忠恕诚悫,终始如一。未尝妄兴一役,未尝妄杀一人;断狱务在生之,而特恶吏之残扰。宁屈己弃财于夷狄,而终不忍加兵。刑平而公,赏重而信。纳用谏官御史,公听并观,而不蔽于偏至之谗。因任众人耳目,拔举疏远,而随之以相坐之法。盖监司之吏以至州县,无敢暴虐残酷,擅有调发以伤百姓。自夏人顺服,蛮夷遂无大变,边人父子夫妇得免于兵死,之而中国人安逸蕃息,以至今日者,未尝妄兴一役,未尝妄杀一人,断狱务在生之,而特恶吏之残扰,宁屈己弃财于夷狄,而不忍加兵之效也。大臣贵戚、左右近习,莫敢强横犯法,其自重慎,或甚于闾巷之人,此刑平而公之效也。募天下骁雄横猾以为兵,几至百万,非有良将以御之,而谋变者辄败;聚天下财物,虽有文籍,委之府史,非有能吏以钩考,而断盗者辄发;凶年饥岁,流者填道,死者相枕,而寇攘者辄得。此赏重而信之效也。大臣贵戚、左右近习,莫能大擅威福,广私货赂,一有奸慝,随辄上闻;贪邪横猾,虽间或见用,未尝得久。此纳用谏官、御史,公听并观,而不蔽于偏至之谗之效也。自县令京官以至监司台阁,升擢之任,虽不皆得人,然一时之所谓才士,亦罕蔽塞而不见收举者,此因任众人之耳目,拔举疏远,而随之以相坐之法之效也。升遐之日,天下号恸,如丧考妣,此宽仁恭俭,出于自然,忠恕诚悫,终始如一之效也。
然本朝累世因循末俗之弊,而无亲友群臣之议。人君朝夕与处,不过宦官女子;出而视事,又不过有司之细故。未尝如古大有为之君,与学士大夫讨论先王之法,以措之天下也。一切因任自然之理势,而精神之运有所不加,名实之间有所不察。君子非不见贵,然小人亦得厕其间;正论非不见容,然邪说亦有时而用。以诗赋记诵求天下之士,而无学校养成之法;以科名资历叙朝廷之位,而无官司课试之方。监司无检察之人,守将非选择之吏。转徙之亟既难于考绩,而游谈之众因得以乱真。交私养望者多得显官,独立营职者或见排沮。故上下偷惰取容而已,虽有能者在职,亦无以异于庸人。农民坏于繇役,而未尝特见救恤,又不为之设官,以修其水土之利。兵士杂于疲老,而未尝申敕训练,又不为之择将,而久其疆埸之权。宿卫则聚卒伍无赖之人,而未有以变五代姑息羁縻之俗;宗室则无教训选举之实,而未有以合先王亲疏隆杀之宜。其于理财,大抵无法,故虽俭约而民不富,虽忧勤而国不强。赖非夷狄昌炽之时,又无尧、汤水旱之变,故天下无事,过于百年。虽曰人事,亦天助也。盖累圣相继,仰畏天,俯畏人,宽仁恭俭,忠恕诚悫,此其所以获天助也。
伏惟陛下躬上圣之质,承无穷之绪,知天助之不可常恃,知人事之不可怠终,则大有为之时,正在今日。臣不敢辄废将明之义,而苟逃讳忌之诛。伏惟陛下幸赦而留神,则天下之福也。取进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