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雨如丝,假盖冲泥,访余板桥。叹佯狂李白,思原无敌,工愁吴质,益用增劳。
水色萦窗,衣香满座,共倚河亭短烛烧。惊心处,又蒲帆高挂,待趁新潮。
黯然欲别魂消。怅去住、难凭仗彩毫。怕鱼笺三万,仅能涂抹,龙宾十二,只解诙嘲。
开府清新,参军俊逸,何日论文倒浊醪。君思我,在秦淮十里,杨柳千条。
锣鼓声频,街坊眼慢,不知怎上高高骑。生来少骨多筋,软陡腾翻,依稀略借鞍和辔。
作时鹘打雪风天,停犹燕掠桃花地。下地不动,些儿珠翠,堪描耐舞军装伎。
多少柳外妖娇,楼中笑指,颠倒金钗坠。无端归路又逢谁,斜阳系马陪他醉。
去时饥莩变危机,拨乱微公人尽非。巡历以西东土怨,悲歌云汉望公归。
黮黮重云,习习和风。黍华陵巅,麦秀丘中。靡田不播,九谷斯丰。
奕奕玄霄,濛濛甘溜。黍发稠华,禾挺其秀。靡田不殖,九谷斯茂。
无高不播,无下不植。芒芒其稼,参参其穑。蓄我王委,充我民食。
玉烛阳明,显猷翼翼。
绕屋皆筼筜,高斋自幽敞。时和寒鸟鸣,泠泠滴清响。
连朝密雨静柴扉,小霁携朋踏翠微。孤磬远随流水度,危楼斜倚暮云飞。
桥通芳草迷游屐,烟锁垂杨隐钓矶。到此尘心浑不染,乱峰高处落霞晖。
楚天秋色满山门,待月相邀野寺尊。梵阁云移相坐爽,凤箫声逐鸟歌繁。
金波忽向杯中堕,雪调还从醉后论。万里清光看不尽,瑶华犹傍紫微轩。
君钱塘袁氏,讳枚,字子才。其仕在官,有名绩矣。解官后,作园江宁西城居之,曰“随园”。世称随园先生,乃尤著云。祖讳锜,考讳滨,叔父鸿,皆以贫游幕四方。君之少也,为学自成。年二十一,自钱塘至广西,省叔父于巡抚幕中。巡抚金公鉷一见异之,试以《铜鼓赋》,立就,甚瑰丽。会开博学鸿词科,即举君。时举二百馀人,惟君最少。及试,报罢。中乾隆戊午科顺天乡试,次年成进士,改庶吉士。散馆,又改发江南为知县;最后调江宁知县。江宁故巨邑,难治。时尹文端公为总督,最知君才;君亦遇事尽其能,无所回避,事无不举矣。既而去职家居,再起,发陕西;甫及陕,遭父丧归,终居江宁。
君本以文章入翰林有声,而忽摈外;及为知县,著才矣,而仕卒不进。自陕归,年甫四十,遂绝意仕宦,尽其才以为文辞歌诗。足迹造东南,山水佳处皆遍。其瑰奇幽邈,一发于文章,以自喜其意。四方士至江南,必造随园投诗文,几无虚日。君园馆花竹水石,幽深静丽,至棂槛器具,皆精好,所以待宾客者甚盛。与人留连不倦,见人善,称之不容口。后进少年诗文一言之美,君必能举其词,为人诵焉。
君古文、四六体,皆能自发其思,通乎古法。于为诗,尤纵才力所至,世人心所欲出不能达者,悉为达之;士多仿其体。故《随园诗文集》,上自朝廷公卿,下至市井负贩,皆知贵重之。海外琉球有来求其书者。君仕虽不显,而世谓百馀年来,极山林之乐,获文章之名,盖未有及君也。
君始出,试为溧水令。其考自远来县治。疑子年少,无吏能,试匿名访诸野。皆曰:“吾邑有少年袁知县,乃大好官也。”考乃喜,入官舍。在江宁尝朝治事,夜召士饮酒赋诗,而尤多名迹。江宁市中以所判事作歌曲,刻行四方,君以为不足道,后绝不欲人述其吏治云。
君卒于嘉庆二年十一月十七日,年八十二。夫人王氏无子,抚从父弟树子通为子。既而侧室钟氏又生子迟。孙二:曰初,曰禧。始,君葬父母于所居小仓山北,遗命以己祔。嘉庆三年十二月乙卯,祔葬小仓山墓左。桐城姚鼐以君与先世有交,而鼐居江宁,从君游最久。君殁,遂为之铭曰:粤有耆庞,才博以丰。出不可穷,匪雕而工。文士是宗,名越海邦。蔼如其冲,其产越中。载官倚江,以老以终。两世阡同,铭是幽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