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从弓剑鼎湖游,有诏王孙记玉楼。天上晓班催听履,人閒夜壑忽移舟。
霜残旧菊荒三径,雨泣新松掩一丘。别墅甫成清梦断,梅花空老水空流。
一线露云棱,微光漾青树。空翳与庭昏,总被风吹去。
虚栏当水心,是月流连处。频夜厌清光,衣衫浣花露。
世间浓冶物,到眼即成故。无地不追随,只似如今遇。
空阶攲瘦石,寒影清而怒。试问月中妃,鸡皮凡几度。
抛却射乌儿,亿载牧寒兔。
日落未落西山前,谁家老翁牛背眠?短身曲局耸两肩,山花插帽帽为偏。
左手拊牛右捉鞭,牛行不动稳若船。一童冲冷手握拳,迎风鼓势走欲先。
荒郊幂幂草纤纤,云是匡庐古道边。匡庐山水好盘旋,此日刘公初挂冠。
刘公作令天圣间,民物熙熙德化宣。世上浮荣直几钱,白发东归耕石田。
当时出处亦偶然,乃留遗迹后人看。长安城中足豪贤,车骑骈罗气灼天。
一朝变灭如云烟,姓字寥寥若个传,我观刘公差独贤。
宋二苏氏论六国徒事割地赂秦,自弱、取夷灭,不知坚守纵约;齐、楚、燕、赵不知佐韩、魏以摈秦:以为必如是,而后秦患可纾。
夫后世之所以恶秦者,岂非以其暴邪?以余观之,彼六国者皆欲为秦所为,未可专以罪秦也。当是时,东诸侯之六国也,未有能愈于秦者也;其溺于攻伐,习于虞诈,强食而弱肉者,视秦无异也。兵连祸结,曾无虚岁。向使有擅形便之利如秦者,而又得天助焉。未必不复增一秦也。惟其终不克为秦之所为,是以卒自弱,而取夷灭。当苏秦之始出也,固尝欲用秦,而教之吞天下矣。诚知其易也。使秦过用之,彼其所以为秦谋者,一忧夫张仪也。惟其不用,而转而说六国以纵亲,彼岂不逆知天纵约之不可保哉?其心特苟以弋一时之富贵,幸终吾身而约不败。其激怒张仪而入之于秦,意可见也,洹水之盟,曾未逾年,而齐、魏之师已为秦出矣。夫张仪之辨说,虽欲以散纵而就衡,顾其言曰,亲昆弟同父母,尚有争钱财,而欲恃诈伪反覆,所以状衰世人之情,非甚谬也。彼六国相图以攻取,相尚以诈力,非有昆弟骨肉之亲,其事又非特财用之细也。而衡人方日挟强秦之威柄,张喙而恐喝之,即贤智如燕昭者,犹且俯首听命,谢过不遑,乃欲责以长保纵亲,以相佐助,岂可得哉!
所以然者,何也?则以误于欲为秦之所为也。六国皆欲为秦之所为,而秦独为之,而遂焉者,所谓得天助云尔。嗟夫!自春秋以来,兵祸日炽;迄乎战国,而生民之荼毒,有不忍言者。天之爱民甚矣,岂其使六七君者,肆于人上,日驱无辜之民,胼手胝足、暴骸中野,以终刘于虐乎?其必不尔矣!是故秦不极强,不能灭六国而帝,不帝,则其恶未极,其恶未盈,亦不能以速亡。凡此者,皆天也,亦秦与六国之自为之也。后之论者,何厚于六国,而必为之图存也哉!
曰:“若是,则六国无术以自存乎”曰:“奚为其无术也。焉独存,虽王可也。孟子尝以仁义说梁、齐之君矣,而彼不用也,可慨也夫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