偶兹穷腊憩乡关,无蒂花飞遍海寰。粉饰门闱疑省户,云屯观阙想神山。
飘狂不绝三冬里,积厚遥追二纪间。闻说旗亭增酒价,沈酣准拟典衣还。
风雨飒然至,竟日作清寒。我思芳草不见,忽忽感年华。
忆昔追随日久,正把心魂相守,灯火四更天。高唱夜乌起,当作古人看。
一枝榻,一炉茗,宛当前。几声草草休送,万古遂茫然。
仙字蟫饥不食,故纸蝇钻不出,陈迹太辛酸。一掬大招泪,洒向暮云间。
象箸与玉杯,其流至亡国。箪瓢陋巷间,千载有遗德。
采采陌上花,岂无好颜色?终然易零落,岁晚愧松柏。
古寺萧然独闭关,眼看云起欲沉山。数行淡墨关风谊,迁客乌桓竟赐环。
生红和露滴胭脂,又到芳春寂寞时。便拟提壶花下醉,却愁羞杀背阴枝。
学道几人知道味,谋生底物是生涯。庄周枕上非真蝶,乐广杯中亦假蛇。
身后功名半张纸,夜来鼓吹一池蛙。梦间说梦重重梦,家外忘家处处家。
盈盈宫锦仙,厌彼繁华场。当春不自献,婉娩怀无方。
托根旃檀林,金仙借恩光。群阴正凝冱,特与回春阳。
拒霜宜愧死,江梅亦羞香。翻令桃李颜,应有趋时伤。
定惠一笑姿,未免随春芳。始信鹤林仙,解逞非时妆。
署之东园,久茀不治。修至始辟之,粪瘠溉枯,为蔬圃十数畦,又植花果桐竹凡百本。春阳既浮,萌者将动。园之守启曰:“园有樗焉,其根壮而叶大。根壮则梗地脉,耗阳气,而新植者不得滋;叶大则阴翳蒙碍,而新植者不得畅以茂。又其材拳曲臃肿,疏轻而不坚,不足养,是宜伐。”因尽薪之。明日,圃之守又曰:“圃之南有杏焉,凡其根庇之广可六七尺,其下之地最壤腴,以杏故,特不得蔬,是亦宜薪。”修曰:“噫!今杏方春且华,将待其实,若独不能损数畦之广为杏地邪?”因勿伐。
既而悟且叹曰:“吁!庄周之说曰:樗、栎以不材终其天年,桂、漆以有用而见伤夭。今樗诚不材矣,然一旦悉翦弃;杏之体最坚密,美泽可用,反见存。岂才不才各遭其时之可否邪?”
他日,客有过修者,仆夫曳薪过堂下,因指而语客以所疑。客曰: “是何怪邪?夫以无用处无用,庄周之贵也。以无用而贼有用,乌能免哉!彼杏之有华实也,以有生之具而庇其根,幸矣。若桂、漆之不能逃乎斤斧者,盖有利之者在死,势不得以生也,与乎杏实异矣。今樗之臃肿不材,而以壮大害物,其见伐,诚宜尔,与夫才者死、不才者生之说又异矣。凡物幸之与不幸,视其处之而已。”客既去,修善其言而记之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