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遗失其偶,孤吟成老鳏。故山愁独归,岂如寄朝官。
下笔不自休,神伤赋萧閒。江郎才未尽,晚景犹悽酸。
别来肆于诗,皮陆可跻攀。鳏夫与冷宦,气味极相关。
流传悼亡作,微之何足言。
物遇日屡迁,流止暂不遗。浮云出丹巘,游鯈遵绿漪。
心知既无滞,躯质匪有期。俯仰同久乍,令我奄宅兹。
修竹丛尚稚,冈桐荫每移。云岫半明灭,霞嶂时参差。
坐闻春鸟鸣,亦睹秋叶离。凌景延圆晖,迎寒却凉飔。
回首舜帝峰,濯足舂水湄。芳草良未歇,佳期行可规。
行道昔已靡,槁木今何居。俄顷已藉用,乘乘将焉之。
兰闺深窅。正画帘不卷,烟篆低袅。整日相看,玉骨娉婷,清绝小窗晴晓。
陈王曾识凌波步,想一样、盈盈娇小。是谁将、倩影移来,化作一枝香草。
为忆深宫旧事,杜鹃啼血后,幽恨多少。洗净铅华,展尽芳心,只有闲愁未了。
孤根已分随冰雪,莫更被、东风吹老。算幽香、肯让梅花,耐得十分寒峭。
寒风吹疏林,霜叶堕鸣雨。怀思倦遥夜,清梦了无与。
揽衣起徘徊,人静月在户。孤鸿亦念群,哀哀叫云渚。
来者方云至,往者不可阻。孰司橐籥机,一气转寒暑。
天运无始终,人世有今古。康节不复生,何人解斯语。
骑马都下归,放船湖中赏。恩沾翰林制,乐奏凤池响。
十年雨露间,一日青冥上。虞陈本同姓,词源浩沆漭。
他山翠琰刻,别殿黄金榜。诸公诵合作,观者必抵掌。
昨闻已超然,近见益高爽。宜乎盛名下,传写日以广。
汉史奏德星,君家太丘长。馀音抚庙瑟,致礼张贤网。
吾衰竟五十,所去辄寻丈。云瀑代春弦,女萝为夕幌。
誓挂牛角书,妻子鹿门往。薄忝君子交,幽期起遐想。
参禅学道几般样,要在当人能择上。莫只忘形与死心,此个难医病最深。
直须坐究探渊源,此道古今天下传。正坐端然如泰山,巍巍不要守空闲。
直须提起吹毛利,要剖西来第一义。瞠却眼兮剔起眉,反覆看渠渠是谁。
还如捉贼须见赃,不怕贼理深处藏。有智捉获刹那顷,无智经年不见影。
深嗟兀坐常如死,千年万岁只如此。若将此等当禅宗,拈花微笑丧家风。
黑山下坐死水浸,大地漫漫如何禁。若是铁眼铜睛汉,把手心头能自判。
直须著到悟为期,哮吼一声狮子儿。君不见磨砖作镜喻有由,车不行兮在打牛。
又不见岩前湛水万丈清,沈沈寂寂杳无声。一朝鱼龙来搅动,波翻浪涌真堪重。
譬如静坐不用工,何年及第悟心空?急下手兮高著眼,管取今生教了办。
若还默默恣如愚,知君未解作工夫。抖擞精神著意看,无形无影悟不难。
此是十分真用意,勇猛丈夫却须记。切莫听道不须参,古圣孜孜为指南。
虽然旧阁闲田地,一度赢来得也未。要识坐禅不动尊,风行草偃悉皆论。
而今四海清如镜,头头物物皆吾听。长短方圆只自知,从来丝发不曾移。
若问坐禅成底事,日出东方夜落西。
熙宁四年十一月,高邮孙莘老自广德移守吴兴。其明年二月,作墨妙亭于府第之北,逍遥堂之东,取凡境内自汉以来古文遗刻以实之。
吴兴自东晋为善地,号为山水清远。其民足于鱼稻蒲莲之利,寡求而不争。宾客非特有事于其地者不至焉。故凡郡守者,率以风流啸咏投壶饮酒为事。自莘老之至,而岁适大水,上田皆不登,湖人大饥,将相率亡去。莘老大振廪劝分,躬自抚循劳来,出于至诚。富有余者,皆争出谷以佐官,所活至不可胜计。当是时,朝廷方更化立法,使者旁午,以为莘老当日夜治文书,赴期会,不能复雍容自得如故事。而莘老益喜宾客,赋诗饮酒为乐,又以其余暇,网罗遗逸,得前人赋咏数百篇,以为《吴兴新集》,其刻画尚存而僵仆断缺于荒陂野草之间者,又皆集于此亭。是岁十二月,余以事至湖,周览叹息,而莘老求文为记。
或以谓余,凡有物必归于尽,而恃形以为固者,尤不可长,虽金石之坚,俄而变坏,至于功名文章,其传世垂后,乃为差久;今乃以此托于彼,是久存者反求助于速坏。此即昔人之惑,而莘老又将深檐大屋以锢留之,推是意也,其无乃几于不知命也夫。余以为知命者,必尽人事,然后理足而无憾。物之有成必有坏,譬如人之有生必有死,而国之有兴必有亡也。虽知其然,而君子之养身也,凡可以久生而缓死者无不用;其治国也,凡可以存存而救亡者无不为,至于不可奈何而后已。此之谓知命。是亭之作否,无可争者,而其理则不可不辨。故具载其说,而列其名物于左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