凉风十二月,蟪蛄鸣且悲。中林折枯桑,桐摧无留枝。
松柏在庭前,昔从洛阳移。蜚雪倏盈尺,松柏流水澌。
南北风土殊,动植各有宜。淮水变江橘,汳中无蜀巂。
罗浮玳瑁绝,燕地汶篁萎。隃领集霰少,况我南海湄。
君谓通神明,谁夺造化司。眄睐且适意,偶然君何疑。
春水浮天万派通,扬舲鼓枻往来同。画船去后松门闭,归雁一声过远空。
老树无枝不记年,养成雏鸴几翀天。无情也入那伽定,顶上安巢更宛然。
画影斜连大旆阴,丽谯日暮饱归禽。岧峣一听睢阳笛,月苦云深天地心。
返照逼林麓,闲门应息机。却逢新雨后,独向暮泉归。
采药留红叶,寻源入翠微。经过殊不厌,相对狎鸥飞。
温和老去诗格新,须眉近古肝鬲醇。长瓶大瓮近难致,有酒二斗原不贫。
分沾宾友苦未给,闭关独饮全其神。犹馀杯沥润枯管,短笺题赠连墙人。
凤池后起特英妙,逍遥客与诗为邻。城南新夏恣幽讨,杂花归路飘车茵。
慈仁顾祠盛槃敦,双松画本留胜因。朝衫笑解亦易事,要凭曲蘖回青春。
百年文物尽凋谢,衣冠荡作京华尘。酒边散帙一吟讽,如见先生来岸巾。
熙宁四年十一月,高邮孙莘老自广德移守吴兴。其明年二月,作墨妙亭于府第之北,逍遥堂之东,取凡境内自汉以来古文遗刻以实之。
吴兴自东晋为善地,号为山水清远。其民足于鱼稻蒲莲之利,寡求而不争。宾客非特有事于其地者不至焉。故凡郡守者,率以风流啸咏投壶饮酒为事。自莘老之至,而岁适大水,上田皆不登,湖人大饥,将相率亡去。莘老大振廪劝分,躬自抚循劳来,出于至诚。富有余者,皆争出谷以佐官,所活至不可胜计。当是时,朝廷方更化立法,使者旁午,以为莘老当日夜治文书,赴期会,不能复雍容自得如故事。而莘老益喜宾客,赋诗饮酒为乐,又以其余暇,网罗遗逸,得前人赋咏数百篇,以为《吴兴新集》,其刻画尚存而僵仆断缺于荒陂野草之间者,又皆集于此亭。是岁十二月,余以事至湖,周览叹息,而莘老求文为记。
或以谓余,凡有物必归于尽,而恃形以为固者,尤不可长,虽金石之坚,俄而变坏,至于功名文章,其传世垂后,乃为差久;今乃以此托于彼,是久存者反求助于速坏。此即昔人之惑,而莘老又将深檐大屋以锢留之,推是意也,其无乃几于不知命也夫。余以为知命者,必尽人事,然后理足而无憾。物之有成必有坏,譬如人之有生必有死,而国之有兴必有亡也。虽知其然,而君子之养身也,凡可以久生而缓死者无不用;其治国也,凡可以存存而救亡者无不为,至于不可奈何而后已。此之谓知命。是亭之作否,无可争者,而其理则不可不辨。故具载其说,而列其名物于左云。
